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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品花时录】[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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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救美(下)

  更新时间2007-9-9 12 :04:00字数:2433

  陈羽想了想道:“忘了你们那位管家的话了吗?出了巷子往左走,前面有家
老马车行,你们去雇一辆车走,快去吧!”

  这小美人闻言却不松手,仍是紧紧攥着陈羽的衣裳,陈羽此时虽然酒早就醒
了,可是看她那可怜兮兮的娇俏模样,却有一种醺醺然的感觉。只听站在一边的
一个小丫鬟说道:“我们和小姐都从来没有出过府的,求求少爷,带我们去那家
老马车行吧!我们害怕待会儿还会有人拦路。”

  陈羽闻言想了想,又看看她们那可怜模样,便说道:“好吧,你们跟我来,
快些!”

  说着,他牵了马前面走,让那几个女孩子跟在身旁。只是,女孩子们不敢离
他太远,又不好与他并行,便纷纷走在他身后,乍看上去,竟像是官军们排队操
练似的。

  这样一行人走在街上扎眼的很,陈羽便加快了步子,很快就看到了那家老马
车行,陈羽带着她们进去雇了一辆车,那伙计套上了马,几个女孩便钻进了车里。

  这时那赶车的伙计凑到陈羽身边道:“爷,我们店的规矩是,无论远近,您
说个地儿,然后先把钱付下,咱们再走。若是还要回程呢,一并付了的话,那回
程的钱我们给您个折扣,您看怎么样?”

  陈羽闻言道:“不要回程,就去城西拢翠观,要多少钱?”

  那伙计略一核算,笑着说道:“爷,这城里的活儿,我们的钱收的贵点儿,
您也知道,马车行嘛,主要是跑长道儿拉人拉货的,近了就赚不到钱。这样吧,
您给一钱三分银子得了!”

  陈羽见状又不好问车里的几个女孩子要钱,便只有自认倒霉的伸到衣内掏钱,
只是伸手一探,他顿时一愣,自己出门时换了衣服,身上就只有那十两银子,刚
才又给了官差,此时身上竟没有一文钱了。

  陈羽正不知该怎么跟那几个女孩子要钱,只见那个个子高些的女孩已经从车
窗里探出头来,伸手递出了一锭银子,看去足有六七两,只听她说道:“这些可
有一钱三分吧?”

  那伙计并陈羽闻言都是一愣,陈羽便道:“快找了钱来给那位小姐。”

  那伙计虽奇怪这一帮人怎么好像是不认识似的,但是商家的规矩就是绝不多
问,闷头赚钱就是,当下便答应一声接过钱来奔帐房里找钱去了。

  这时,那掀着车窗布帘的小姐开口道:“这位少爷,你……,能跟着我们去
那拢翠观吗?我们……,都……,都害怕!”

  陈羽闻言略思量一下,心道也罢,好人做到底吧,便点了点头说好。那小姐
闻言顿时冲陈羽一笑,显然是心里安泰了不少,对陈羽也极是感激。只是,她那
一笑直如牡丹花开一般,看的陈羽一愣,心想这小姐若是长大了,不知要迷死多
少男人。

  即便是自己虽然常常想着,既然已经有了温柔如此的绮霞,还有个娇俏可人
的杏儿,这一生也就该知足了,可是见了她这绝世容貌,仍然忍不住心里一动。

  不一会儿,那伙计拿着几块碎银子走过来,恭敬地把银子递给了那小姐,然
后便上了马车,陈羽也自上了马,一车一马便出了老马车行的大门。

  陈羽左右打量几眼,倒没看到有什么扎眼的人,便徐徐的跟在马车身后。一
路上,那小姐常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往后看,每次看到陈羽确实还跟在后面,便放
下心一般地出口气,然后冲陈羽羞涩地笑笑,陈羽也便冲她笑一笑,就这样一路
无话地护卫着她们到了西城拢翠观。

  这拢翠观占地不小,据说里面有上百名修道的女冠。当今皇上崇道,老爷来
京后便先是倾尽财力建了这拢翠观,以求迎合上意,果然这官儿就越做越大。老
爷发下了话来,现在的府里,即便是像太太一般信佛的人,也是每半个月就要到
观里来一趟的。

  只是陈羽等人却是根本进不去门的,这拢翠观里尽是女冠,因此拒绝男子入
门,府里估计也就只有老爷和原来管这里开支的陈应能进去吧,至于外面的人则
更是别想。

  因此,几个女孩子下了车,陈羽道:“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了,这里不许男子
入内,你们自己进去吧。”

  那个儿高些的小姐看了看陈羽,眼中掩饰不住的一抹感激,只是却又不知道
说些什么,只好对着陈羽福了一礼,然后便低着脸儿拾阶而上,其她三个女孩见
状也是一福,然后跟在她身后叩门去了。

  那伙计赶着车回去了,陈羽却在拢翠观门口倚马而待,直到观门打开,出来
一位女道士,那小姐说了几句之后,便被引了进去,陈羽这才翻身上马,往陈府
而去。

  只是,都走到了角门下了马,那马也由周二牵着送去马厩了,陈羽脑子里还
一个劲儿的回味着拢翠观将要关门时,那抹明艳凄美的眼神儿。

  神思不属的走了几步,陈羽才想起来,这几位小美人居然也没问问自己这恩
人的姓名,便不免若有所失的摇了摇头。又想想自己正在极力争取做那拢翠观的
管事,便不免心里一动,暗想若是我做了那拢翠观的管事,到时岂不是可以在观
中随意进出?

  陈羽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不远处正有两个人走过来,却是同在二爷房里的陈
谦与陈和。

  那陈谦与陈羽是同年进府的,官场上讲究同乡、同门、同科、同志这四同,
可以倚之进退,这陈府里下人们也一样讲究这个。陈羽是那一年里进府的下人们
中间混的最好的,便被陈谦等奉为掌事,事无大小皆附骥其后。

  当下陈羽远远的看见了陈谦,那陈谦也正看见了陈羽,他便忙拉了拉陈和的
衣裳,陈和顿时也看见了,两个人便一起跑了过来,人还没到跟前,陈谦已经说
道:“羽哥,快回去吧,二爷急急的找你呢!”

  陈羽闻言心里一紧,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出来,只听他问道:“哦?找我,可
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时那陈和接着说道:“出没出事儿的,咱们哪里知道去。咱们就知道,二
爷回家来之后,那郑管家便到了房里,也不知跟二爷说了什么,二爷就命人到处
找你了!”

  “哦?”陈羽闻言便觉得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情知是那郑海已经告下了状了,
他顿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可就是血染庭草,陈羽怎能不提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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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巧言(上)

  更新时间2007-9-9 18 :53:00字数:2887

  且说陈羽猜到那郑海定是已经在二爷面前告了状,便不由提紧了心,但是他
沉吟一刻之后却对那陈谦说道:“谦儿,去帮我打盆水去,我要洗把脸再去!”

  陈谦与陈和闻言都是一愣,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洗脸?那二爷的
脾气谁不知道,遇事急起来时,便连一刻也等不得。有次他要急着出门子,命下
面备马。陈谦去牵马时,恰好那管马厩的老于头不在,茅房去了,陈谦这便晚回
来了一会儿。二爷在角门那里便等得急了,当场便命人把陈谦好一顿打。这次二
爷找陈羽已经找了有将近一个时辰了,不定火成什么样了,陈羽居然还敢这么不
慌不忙的。

  只是既然陈羽这么说了,陈谦便左右看了看,左近就是梨香院,那里最近是
在此做客的舅老爷一家子住着,府里派了几个过去帮着伺候,那些人陈谦本是认
识的,借个盆儿打点水不是难事。于是他说了声“等着,羽哥”,便奔那梨香院
去了。

  这里陈羽笑着拍了拍陈和的肩膀,说道:“没事的,瞧你们急得,待会儿我
见了二爷,好好的说说就是。只是,见二爷之前,却须把我身上这酒气给祛掉了
才好。”

  陈和点了点头,陈羽便双手抱肩皱着眉头左右走动着。不一会儿,那陈谦端
了一个大铜盆出来,陈羽便洗了手脸,然后从陈和手里接过汗巾子擦了把脸,然
后接过衫子穿上,又系上汗巾子,这才对陈谦两人道:“行了,你们且忙去吧,
我自去二爷房里便了。”

  说着,陈羽便大步奔二爷房里去了。

  照例是到二姨娘的院子里,门口伺候的人一看是陈羽回来了,便有一个迎了
上来道:“羽哥,你知道二爷找你的事儿吧?快去吧,二爷在书房呢!”

  陈羽闻言一愣,什么时候二爷也开始下午去书房了?他点了点头冲那人道了
谢,这便要去二爷的书房,那人却又把他叫住了,陈羽转过身去时,只听他小声
说道:“羽哥,你小心点,我看二爷生着气呢。而且,二奶奶好像现在也在书房
里,不知道找二爷是什么事儿呢!”

  陈羽闻言又冲他道了声谢,这才一路思量着往书房去了。

  这陈府里,大爷是庶出,二爷是嫡出,所以,几乎事事都以二爷为尊。就拿
这住的地方来说,大爷成婚时,老爷把蕉雨院指给了大爷。那是陈府偏西的一处
院子,虽有个三五十间房屋,建的也精巧,却是远离了老爷在前院的书房。

  而二爷成婚时,老爷则直接把仙鹿院指给了二爷。这仙鹿院共包含了一个大
院子和两个小院子,不但比蕉雨院要大两倍有余,而且正处在整个陈府的中心上,
离老爷的书房也近,最难得的是,老爷最初就曾在仙鹿院住过两年,对这里很是
喜爱。

  由此便可见,二爷在老爷心目中的地位是要重于大爷的。或者说,二爷的娘
舅魏国公林家,是重于那住在梨香院里大爷的娘舅何家的。

  再说这少奶奶。大少奶奶进门一年多,也不见太太要她管事,二少奶奶刚进
府便被太太委以重任,不多久就全面接管了整个陈府的内务。这也难怪大爷虽做
了舒舒服服的四品京官,却还是一直要求外放地方了。在这里便分明是受气的很,
呆着有什么意思。

  这二爷住的仙鹿院中,最有气势的一栋建筑就要数那书房了。这屋宇建的高
大不说,装饰的也是独具匠心。简简单单的灰白两色,却透出一股古朴之气,在
后院雕梁画栋的房屋中间,顿时就显出与众不同来。更难得是,里面放的尽是老
爷早年间读过的书,满满的有两间屋子的书架,陈羽帮二爷整理书房的时候,便
经常在里面找些书看。

  且说陈羽来到书房外,见门口正站着几个人在那里谈笑,正当面的可不就是
那郑海与李贵嘛。虽然心里暗恨,陈羽却还是几步走上前去,躬身施礼道:“见
过郑管家。”

  那郑海大模大样的受了陈羽一礼,轻蔑地一笑,说道:“墨雨呀,我怎么听
说你最近是有钱的紧哪!说是什么,出手大方的很,这里送一身衣裳,哪里送几
吊钱的,还听说,那个什么徐小寺那傻子你都送他了一条汗巾子?呵呵,怎么,
莫非是看不起我,怎么也没个东西送我呀?”

  陈羽闻言抬头笑道:“郑管家玩笑了!小的那点子东西,原不过是些破旧衣
服,就是那汗巾子,也是用过了两年的,这些东西我若是送给您,岂不是把您比
做他们那样人了?呵呵,小的我哪里敢嘛!再说那钱,大家都是同一个锅里吃饭,
他老于头家里孩子得了重病没钱医治,我平日里没什么花销,手里刚刚巧的存下
了那么几吊钱,您说,我又怎么能手里攥着钱却看着那十七八的壮小伙子被一场
病给折磨死呢?”

  言罢又说道:“小的一向以为,那次一定是小的抢了先了,不然,只怕那个
钱就一定是您郑管家给他了。您的慈悲心肠可是人尽皆知的。”

  陈羽后面这句,听着像是奉承,其实却恰好堵住了郑管家的嘴,陈羽刚夸了
他是个慈悲心肠的人,他总不能再从这上面挑刺了吧。

  那李贵却见机说道:“羽哥儿还真是一张利口啊!我可是亲眼见过,你送周
二那身衣裳,可是崭新崭新的,怎么倒说是穿了两三年的旧衣裳?”

  陈羽对郑海保持一定的谦让,因为那毕竟是他的上司,对李贵可就没那么客
气了,尤其是李贵现在这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他看了更增厌恶,因此他当即便接道
:“哦?是吗?是新衣服?那可能是我一时不查,给他的时候拿错了。可是,你
李贵怎么会跑到那杂役房里专门去看周二穿什么衣服呀?”

  李贵闻言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这时郑海说道:“墨雨呀,我可是听说,
那衣服可是二爷房里刚发下来的,你就送了人,这可是对二爷不敬啊!”

  陈羽笑道:“郑管家这话可就不对了!二爷随太太的性子,最是怜贫惜弱的,
他是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我把他给我的衣服送给了那周二,还不定怎么夸我赏
我呢!”

  李贵闻言急得又要说话,却被郑海伸手一拦,然后只听他笑着说道:“呵呵,
墨雨呀,其实咱们说这个也没意思,这些个值了什么,顶顶要紧的是,二爷可是
疾恶如仇的性子呀!啧啧,他要是知道有人敢骗他,从他的手底下往外捞钱,你
说,他该有多恼啊!据我看哪,呵呵,怕是一顿板子打死都不算多呀!”

  说完了他回身看着自己身后几人,笑着说道:“啊,你们说说,这做下人的,
主子让你管帐,那是多大的恩宠啊,啊?这,像这种就知道拿主子钱的奴才,打
死算不算多?”

  他身后几人自然附和着七嘴八舌地说道:“不算多,不算多,打死那是活该!”

  陈羽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的表演,其实心里早就怒火熊熊。见他们笑完了,这
才脸色一整正要说话,只见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门开处,二少奶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银屏,众人都赶忙垂首肃立,那二奶
奶袅袅娜娜的走过陈羽身边时,却突然站下了,看了陈羽一言道:“二爷正找你
呢,待会儿他吩咐完了,你到前面来一趟,我也有事找你!”

  陈羽慌忙应是,二奶奶便走过去了,陈羽正一边看着她那摇曳生姿的小屁股,
一边担心着不知道二爷跟二奶奶两人一碰面,自己那瞎话儿露了没有,这时银屏
正走过他面前,也站了站,看了看另一边的郑海等几个人都躬着身子,这才用小
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陈羽说道:“说话儿小心些,仔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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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八巧言(下)

  更新时间2007-9-10 0 :20:00字数:3075


   陈羽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有些不妙,进门去的时候便
不免有些忐忑。郑海等人在身后看得不断冷笑。

  进得门来,陈羽先是躬身一礼,抬起头时见那二爷一脸怒气冲冲,便笑道:
“回二爷,小的见二爷出门子了,便去那放债的胡大海处又探询了一下情况。小
的知道这些钱可不是小事,便时时的不敢忘了,总想去那胡大海问问,这不,刚
才临回来时,那胡大海说,这笔银子到年底一定能翻出至少三万两来,我这才高
高兴兴的回来了。这一回来便听说二爷找我,这就急急的赶忙过来了。二爷,不
知道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那二爷冷眼看着陈羽,也不打断,等他把话说完了,这才乜着眼儿道:“你
倒是挺能编呀!混账奴才,给你点脸子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我这两天事情多,
一时就混忘了,也没有问你要那银子的收到条。没想到,这么点儿个小空子你也
敢钻!你且说说,你是不是从那六万两里面扣了两千两出来?拿去做了什么了?”

  陈羽闻言诈做一愣,然后才忙申辩道:“二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小的哪里来
的豹子胆,怎么敢扣下二爷您的银子呢。这不知是爷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说着,陈羽探手入怀,摸出那张收到条来往二爷面前一递,口中接着说道:
“您瞧,这是收据,六万两银子,一厘都不差!小的我纵是有天大的胆子,对您
交代下的事儿,也绝不敢有半点疏忽。这收到条我揣在身上好几天了,一直也没
找到个没人的功夫给您,这才让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消息把您给弄着急了。小
的该死,请爷责罚!”

  那二爷接过条子一看,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六万两银子收据,便不由得一愣,
问道:“这么说,你是真的把这六万两银子拿去放债了?”

  陈羽一听这话,便知道那郑海不过是告没影子的状罢了,手里并没有证据的,
心里便顿时有了底,当下说道:“二爷说让小的拿去放债去,小的自然听爷了。
二爷刚才说怀疑我吞了两千两银子,不知道这话是听谁说的?”

  二爷闻言只看了陈羽一眼,却没搭腔,陈羽见状继续说道:“小的刚才进门
来之前,那郑管家还有李贵都在门口伺候着,小的听他们那冷潮热讽的,当时就
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来,说小的我贪污银子的,该是他们吧?”

  二爷哼了一句,“你倒机灵!”

  陈羽笑道:“小的就是再机灵,也强不过二爷您的明察秋毫啊。论理呢,有
些话小的我是不敢说的,这话说出来,可就是杀头都恕不了的罪过儿。可是,谁
让二爷您那么疼我呢,我要是不说,将来您要是吃了别人的暗亏,小的我算个人
嘛!所以,小的我今天倒要说上几句了!”

  二爷闻言不由得看着陈羽道:“哪里那么些个废话,有什么话尽管说你的,
这屋里只我们两个人,你还怕谁听了去不成。再说了,你一个奴才说几句话,能
有什么大罪过,即便有,你是我的奴才,我说没事就没事。说吧!”

  陈羽应声道:“是,谢二爷!其实这话也是让刚才这事儿给引起来的,要不
小的我也就不说了。据小的估摸着,今儿冤枉小的这一状,该是那李贵告的吧?
或者就是郑管家。其实,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这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那李贵
是郑管家的干儿子,凡事都是听郑管家的。而那郑管家呢,则是当年二姨奶奶进
家门的时候带来的。”

  话说到这里,二爷猛地拍案而起,陈羽便知机地住口不说了。

  他心里暗道,怪不得有人说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你不吃别人,别人却会想
着法子来吃你,我陈羽被人欺压了十几年,即便是有机会,也始终都不愿意害人,
只想有个机会能自由快乐的和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块儿过日子罢了。但是现如今看
来,为了不被人吃,也就不得不做一个吃人的人了。你郑海李贵既然非要置我于
死地,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羽知道,自己这一击绝对比那什么贪污两千两银子等捕风捉影的小报告有
力多了。二少爷虽是嫡子,也百般受宠,但是终归不是长子,这正是他和太太心
里最大的疙瘩。所以,这么多年来,太太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打压二姨奶奶和大
爷,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大爷已经在老爷的默许下被打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但
是二爷却对此仍然敏感的很。六万两银子没了,他可以有另外的六万两,但是一
旦在家里失了势,那可就是断了根子了。

  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和大爷房里的人来往过密,也因此,阖
府上下,大爷那一房几乎被孤立起来了。那郑海虽然近几年来很是想贴太太这棵
大树,而事实上他做的也确实成功,就连二爷也只是拿他当个普通管家看罢了,
并不怀疑他是大爷的人,但是对于陈羽来说,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有
轻轻的一句话就好了。

  二爷在房里走来走去,陈羽则一声不吭地陪着,过了一会儿,二爷站定了问
道:“那依你看,郑海那厮这是要做什么?”

  陈羽想了想,斟酌着词句小心奕奕地笑说道:“据小的想,以前老爷很是喜
爱二爷,老爷的规矩严,那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却对二爷几乎都没有骂过一句,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二爷好像挨了好几顿训斥了吧?”

  二爷倏然转过身来双目炯炯的看着陈羽道:“你是说,李贵……,娘的,枉
我那么信他,就连打赏都是和你平齐的,没想到……,哼!怪不得!”

  不出陈羽所料的是,他只用几句话,那二爷就帮他把一切可能都考虑到了,
并对此深信不疑。究其原因,还是在这种大家庭里,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怨不
得人敏感,又何况二爷这样人呢。

  二爷又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好,好,好!这
些年来我顾了外面,倒真不成想,倒让这帮兔崽子乘机得了势了,哼!墨雨,你
且瞧着,看我怎样把他们一一的收拾了!”

  当此之时,陈羽忙奉承了两句,二爷素来虽说脾气乖戾,却是个极有城府心
计的,就连陈羽都暗赞他居然没有趁现在发作,想来是要留着以后悄悄的收拾郑
海李贵这两人了。

  至此,陈羽放下了一段心事,这两年来,就是李贵在郑海的支持下,屡屡的
找自己麻烦,现在既然已经在二爷心里落下了种子,那么想必他们的死期已经不
远了,自己也已经没必要担心他们了。

  二爷坐了下来,陈羽忙倒了杯茶递上去,二爷接过去喝了一口道:“墨雨呀,
难为你想的周到,真不枉我看重你,你放心,以后二爷我不会亏待你就是。但凡
有这方面的消息,你记着要及早的来回我,我一定重重赏你!”

  陈羽笑道:“谢二爷,其实要按说,二爷和大爷那是兄弟,小的说这些话都
该打死,但是小的从小跟着二爷长大,这份主仆之情,就为了二爷去死也是该的。
大爷和二爷之间就算是只是兄弟致点气,小的也希望二爷您站上风不是?”

  二爷听了很是高兴,他放下茶盏站起来拍了拍陈羽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
孝心,这趟六万两银子的差事,你办的极好,刚才说的更好,回头爷重重的赏你!”

  说完坐下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刚才你们二少奶奶来追
问我,那六万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儿,还要我还回去。要说是一般人,我帮人家办
不成事儿,这还回去也就还回去了,我也不缺那么点银子花,可是我听你们奶奶
说,那徐平居然在外面胡说八道的,说我什么拿了银子不办事,这才让你们奶奶
知道了。可是他越是这么说,我便越发的不能还给他了!”

  他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又道:“而且,我不但不还他,我还让他升不成,你
且帮我想想,看有什么办法没有,既要堵了那腌臜货的口,又不能给他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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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令色(上)

  更新时间2007-9-10 1 :03:00字数:2531


  陈羽闻言想了想道:“二爷,小的以为,倒不如先给
升上一升,这样也显得您有手段,至于您心里怨恨他,那可以等以后再慢慢的收
拾他不迟。若是现在就把他摁了,不免要有人说闲话了。这是小的一点浅见,您
说呢?”

  二爷甩了甩袖子道:“你哪里知道,那日老爷听了我的话,把我一顿好骂,
严令我不许再插手此事,他要的那官,我却上哪里给他弄去!”

  二爷所说的这个事,是陈羽思量已久了的,因此闻言他只是一笑便说道:
“小的觉得,您直接去找老爷要官确实是不行了,但是那并不代表您就给他弄不
了官啊!”

  二爷奇道:“哦?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出来,我一并重重的赏你!”

  陈羽闻言笑了笑却不说话,二爷见状笑骂道:“臭小子,倒跟你爷拿起搪来
了,要死了不是?快说,但凡你的方法管用,我是有求必应的!”

  陈羽闻言“哎”了一声道:“谢谢二爷,小的是说,您为他求那两淮盐运使
的官儿求不到,难道就不能换一个其他的给他?他是长安府丞,若是那长安知府
突然被人告倒了,岂不是就出了缺儿,到那时候,您只要往吏部那些个老爷们那
里走一趟,想必府丞接任知府,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二爷听了仔细寻思一下,越来越觉得有理,便不由赞道:“好,这个办法好,
既能堵了他的嘴,又能让他还在长安呆着,只要他在长安,我就早晚能给他好看!”

  陈羽正想说话,二爷却又说道:“不对,怎么会有人突然去告那知府呢?那
知府不下来,就没有空缺儿啊!啊!……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随便找个什
么人,就让他去都察院上告,再或者,干脆找个御史参他一本,呵呵,这些个人
的,有哪个是屁股干净的,哼,只需稍微查上一查,就能弄出几十条该着满门抄
斩的罪名儿。哈哈,这个主意好,好啊!”

  陈羽附和地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愿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把人给弄倒了,不过,
依据几年来他在长安坊间的所见所闻,那长安知府任大酋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所
以,弄了他到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这件事有了着落,二爷顿时就轻松起来,不由得说道:“这个主意出的好啊,
这下子就没事了,明天我就着手去安排,哼,倒是便宜了那徐平,且让他先做几
天知府过过瘾吧!那银子你好好看顾着,给爷我多翻些利钱。”

  言罢,他低声笑道:“墨雨,你到现在还是个雏儿吧?走,陪爷到凤仪楼去,
爷给你找个姑娘让你舒爽一番,也不枉了你为爷出了那么大的力气。要说这巧巧,
可真是长安城里独一份儿的味道,你看我,这昨儿才刚去了,现在又想了,唉,
走吧!你去安排备马车去!”

  陈羽笑着回道:“小的谢二爷,可是,只怕不行啊,刚才二奶奶离开的时候,
跟小的说,要我一会儿到前面去,这怕是有事儿要问我。小的我去不成啊!”

  二爷闻言面色突然尴尬起来,支吾了两句才道:“那,那你就过去吧,我带
别人去,呃,说话时小心些,若是她要打你,你就说二爷说了,这些事都是二爷
安排下的,与你无干。”

  陈羽纳闷地看向他时,他却突然起身往外走去,陈羽也不好再问,便跟在他
身后出了门。

  郑海和李贵等人还等在外面,见二爷出来了,忙上前请安,只是看到二爷一
脸的春风模样,还有他身后陈羽那平静的脸色,却又纳罕不已。

  二爷支应了两句,却是根本不提那银子的事儿,也并不说要怎样发落陈羽,
只是吩咐人去备马车,然后便施施然地走了,郑海当然没法开口问,见那陈羽也
大大方方的往前院去了,他只有纳闷地和李贵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自商量着是怎
么回事。

  这些暂且不提,单说陈羽来到前院,有人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银屏竟亲
自迎出来了。

  陈羽正要施礼,只见银屏挥手驱散了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走上前来小声道:
“好你个墨雨,枉我那么信你,竟跟我打嘴皮子,巴巴的说了瞎话儿来骗我,二
少奶奶回来把我好一顿埋怨。你可说说,你要怎么赔我?”

  陈羽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问道:“瞎话儿?什么瞎话儿?”

  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二爷的表情还有说的话都那么奇怪,一定
是他顶不住二少奶奶的追问,把事情给说出来了。自己上午还跟银屏说,不知道
那钱的去处,下午二爷就说出了钱交给自己放贷去了,怪不得刚才二少奶奶那脸
色冷得很呢。

  当下银屏作势欲嗔时,陈羽已经陪着笑说道:“银屏姐姐恕罪,我原也是被
你逼得没办法了。你想,二爷本来是不让我跟任何人说的,我若是跟你说了,二
爷岂不要打死我,可是跟你说几句瞎话儿,也不过饶你一顿骂罢了,我当然要选
后面这一条了。”

  银屏闻言不由嗔道:“少卖你那乖了,进去吧,二少奶奶等着呢!看把你这
个理儿跟二少奶奶说说,她会饶你不会!”

  陈羽应了一声,跟着她往里走,还是上午跟银屏说话的那间厢房里,二少奶
奶正襟危坐,看见陈羽走进来请安连眼睛都没有抬。

  要说这二少奶奶倒真真的是个绝代美人儿,且不说那鹅蛋儿般圆润无瑕的脸
上桃颊樱唇、鼻隆眉黛的,单是那鹅黄对襟和春水湖蓝的百褶裙下包裹的曼妙体
态,已经是万中无一了,真真是那句话说的,增之一分则腴,减之一分则纤。

  只是,此刻她刻意的保持着一种威严,所以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眼中射出
的也不是柔情脉脉的目光,而是透着那么一股子冷利。她的双手很郑重地放在两
个膝盖上,腰杆儿挺得笔直。

  陈羽素来讨厌二少奶奶这副庄矜的模样,不由得想道:干嘛整日里这么一副
冷冷的嘴脸,每每做出一副多庄严的样子,其实背地里不知怎么男盗女娼呢。有
朝一日把你压在我身子底下,你才不摆这副脸子了呢!

  想归想,陈羽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恭谨的模样。他知道这二少奶奶素来喜欢作
势,见那二少奶奶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二少奶奶才开口说道:“墨雨,你且跟我说说,二爷
交给你的那六万两银子,你拿着去哪里放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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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令色(下)

  更新时间2007-9-10 13:24:00字数:2219

  陈羽闻言看了看一旁侍立的银屏,小心翼翼地说道:“回二少奶奶,小的找
了那长安城里专门放债的胡大海,此人小的认识,倒是个可靠的人,所以就把银
子给了他,着他代为放出去。也不独我,城里很多人都是由那胡大海帮着往外放
钱的。”

  二少奶奶深吸了一口气道:“既如此倒也好,可是为什么,上午银屏问你时,
你竟说不知道?莫非二爷的钱去了哪儿,我竟是个不该知道的?还让你那么样的
说瞎话儿骗我们?”

  银屏闻言狭促地冲陈羽眨了眨眼睛,陈羽明白她意思,她竟是说,来吧,你
不是嘴皮子厉害嘛,说出话来,竟是一宗儿比一宗儿讨巧,现在你可说吧,有本
事把二少奶奶逗笑了,那才算你的能耐呢。

  陈羽略一想,便躬身答道:“回二少奶奶,二爷曾经嘱咐过,这银子的事儿
不许告诉任何人,依小的想,二爷那意思,只怕是因为这银子还没有拿牢靠,所
以不想让您跟着担心。不过,既然二爷不让说,我也就不敢多嘴。您知道了的,
这怨不得我,那是您从外面知道的,所以我倒是尽可以帮银屏姐姐解惑。但是您
不知道的,比如这放债的事儿,我若是告诉了您,可就是我不尊二爷的吩咐了。
您想,我说了实话,是对二爷不尊,说了瞎话儿,是对您不敬,这对我来说都不
好。”

  顿了顿,陈羽又接着说道:“可是话又说回来,依着我这小心思,我若是跟
您说了实话儿,二爷现在不说什么,回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寻我个不对付,打我
一顿;我若是不跟您说实话,您也顶不过就是生点气罢了。我心里可是有杆秤,
您是个菩萨一样慈悲的人,再不会打我们下人的,所以,这么一想,我倒是宁愿
说点瞎话儿给您,也不敢得罪二爷了。我这点小心思,请你恕罪。”

  二少奶奶闻言面上渐渐露出笑意,只是等陈羽说完了,她才又撂下脸来说道
:“照你那么说,骗我倒是该的了,你骗了我,我若是打你,还就不慈悲心肠了,
可是不是?”

  陈羽忙道:“小的不敢,小的该死。”

  二少奶奶冷哼一声,扭过了脸去。陈羽趁机抬起头看,只见那银屏见他看了
过来,便不由得刮着脸儿羞他。那意思是,好你一张利口,饶是自己办了惹人生
气的事儿,偏还打你不得,怪不得那么些个小丫头子提起你来都是眼睛放光,原
来竟都是这张嘴惹下的。就你这张嘴说出的情话儿,还不知能让多少女孩心里极
是酸软又是甜美的,真真的该一顿棒子打死了事。

  陈羽冲他笑了笑,倒惹得银屏白了他一眼扭过了脸儿去。陈羽的心噗通一声
这么猛地跳了一下子,心想莫不是二爷云雨里缺了这屋里的主仆二人,怎么这银
屏倒是一副怀春少女的娇俏模样?

  联想起自两个月前娶了二姨娘,二爷几乎不曾来前面睡过,陈羽便不由得心
里一边偷笑一边暗想,若是能饶个法子把这主仆二人按在身下,倒也算是可以小
小的报了仇了。给他带一顶绿油油的高帽,这可比把那些板子打回来都要过瘾。

  陈羽这里正联想着无边美事儿,那里二少奶奶又说话了,“这说瞎话儿的事
儿,我就不追究你了,省的你倒说我不是菩萨心肠了。我且问你,那六万两银子
是长安府丞徐平拿了来求官的你该知道吧,可是那银子放出去了,官儿却还没有
给人家,那徐平已经开始到处说嘴了,这你知道吗?”

  陈羽答道:“回二少奶奶,上午的时候,听银屏姐姐说过。”

  那二少奶奶“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可要知道,这可是关系到官声问题。
且不说老爷平日里就不许下面人插手官场上的事儿,便是许,这收了银子给人官
儿的事儿,也算是卖官鬻爵,这是大罪过,会坏了老爷的名声。刚才我去问了二
爷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那徐平不乱说,因此我就劝他把那银子给人退回
去,咱们也不缺那六万两银子的花销。可是二爷又说什么也不肯,说是已经拿给
你放了出去了。你可说说,这该怎么是好?”

  陈羽刚想说话,那二少奶奶又接着说道:“所以我想,你若是能有个办法帮
你们二爷把这事儿给平息了,我也就不计较你骗我的事儿了。非但不计较,你不
是正想着求个事儿管吗?为此还借了高利贷的两千两银子送给那老总管是吧?你
放心,只要你能帮着二爷把这事儿办了,我就算你是个有能耐的,就把那拢翠观
的事儿委了你。你看如何?”

  陈羽听到借高利贷一句,不由得心里一愣,只是听她这话的重点不在这里,
便也乖巧的不问,等她说完了,陈羽顿时心花怒放,二少奶奶说的这个办法,自
己刚才可不是已经做到了吗?这么说,只等着事情一妥,这拢翠观的管事,就入
了自己的手了。

  因此陈羽忙答道:“谢二少奶奶看重,小的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那二少奶奶叹了口气道:“那好,你且尽心的去办吧。只要这事儿办得好,
你们二爷也会赏你的!”

  陈羽答应了一声道:“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二少奶奶“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陈羽便躬着身子退出去了,这里银屏对二
少奶奶说:“我且出去叮嘱他件事儿。”

  然后她就跟着出了厢房,走到院门口,银屏从后面叫住了陈羽。

  陈羽回过头来一看是银屏,便顿时站住了脚,他正有几个疑惑想问问清楚呢。

  银屏走过了嗔着说道:“难为了你这张嘴,竟让你又躲过去了,二少奶奶叮
嘱的事儿,你且尽心去办吧,我心里有数儿,只要你办成了,那拢翠观是一定能
交给你管的。”

  陈羽笑着答应了一声又道:“刚才我听二少奶奶说什么借高利贷的事儿,一
时竟没明白,还请姐姐赐告,这说的是什么事儿?我何时借了高利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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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轻薄(上)

  更新时间2007-9-10 20:02:00字数:2329



  银屏闻言笑骂道:“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我们都不知道呢?二爷和二少
奶奶把话一透,我们就都知道了,那郑海说你给老总管那里送了两千两银子。你
且说说,若是不借高利贷,你哪里来的那么些个银子?”

  见陈羽一副吃惊的样子,她嗔了一眼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们想,你定是借
着帮二爷放钱出去的功夫,就仗着这个面子,从那人手底借了钱出来,这才有钱
给那老总管,可是也不是?哼,我们不过想着,借钱是你自己的事儿,你能借出
来也算是你本事,至于送钱给老总管,这事儿二爷和二少奶奶都乐得不问,谁让
老爷对他那么好呢。这才没人跟你提这话儿,你还当我们都不知道呢!”

  陈羽没想到他们竟是这么想的,心想这倒也能说得通,便也不再辩驳,只是
陪着笑说道:“是我糊涂,是我糊涂,银屏姐姐是什么人,这天下之大,再也没
有她看不穿不知道的事儿,我竟还以为自己聪明呢,真是糊涂啊!”

  银屏先是掌不住被陈羽逗得笑了起来,却又嗔道:“你少说好听话儿,我可
告诉你,刚才那事儿着紧了的办,可别等闹大了,要不然,可是你自己受苦!别
看二少奶奶刚才好说话儿的很,一旦事情大了,定是要拿你做替罪羊的,到时候
你才知道二少奶奶的手段呢。我说这些,你可记住了?”

  陈羽忙道:“知道了,我记住了,多谢银屏姐姐。”

  那银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怎么,就是觉得你这人可人疼,便想帮你谋划
谋划,让你少吃些苦头,唉,可惜了我这个心思,也不知别人领情不领情啊!”

  陈羽瞧她那含愁带巧的可人模样,又见左右无人,便不由得往她跟前凑了凑
小声道:“姐姐放心,我岂有个不知道你为我好的道理,我这里感激着哩。只是,
姐姐是二爷的人,平日里,我就是想亲近亲近,也没那胆子啊!”

  陈羽见她模样俏丽,便不自觉的把话说冒了。这亲近一词,对敌人说起来,
那是要打架的意思,老幼之间说起来,那是套近乎的意思,这男女之间说起来,
却是个轻薄的话儿了,倒是个挑逗的意味儿。

  陈羽话刚说完,便有些暗暗后悔,心想万一这银屏翻了脸,岂不要糟糕。谁
知银屏听了他这话,脸上一红之后也不过是嗔了他一眼,说道:“少拿你那好听
话儿填欢人,我是绝计不会信你这个的。往后再敢说这轻薄话儿,看我不告诉给
二爷去,到时候打断了腿,掌烂了嘴,看你还说不说呢!”

  陈羽一听,抬头看她说话时并无不快,甚至小嘴微微的撅起来,倒像是一副
撒娇的模样,便不由得心下暗喜。他素来知道这女人的心思,越是说不要的,其
实心里却越是想要,越是发狠赌誓的说的厉害,就越是在说,你尽情儿说吧,我
爱听着呢。

  因此上,他见那银屏的脸色,就知道这银屏绝不会像她说的那般告自个儿的
状去。这女孩儿受了轻薄,却又不去告状,那意思就有些让人心动了。

  这陈羽虽然素日里装的老实人似的,其实心里倒是花哨的很,就看他这边爱
着绮霞爱到了骨子里,那边却还念念不忘着要把杏儿赎出来就可知一二了。

  或者有人会说,这便是男人的花心了。但是在陈羽这里却并非如此,谁规定
了喜欢这一个的时候,就不能喜欢那一个了?贪婪本就是人之共性。因此,当遇
到这种事儿的时候,只要是出于爱,而非出于呷弄,便就是人之常情了。

  又何况在那个时候,一个男子有几个女人倒是件让人称道的事儿,那是实力
的体现。试想,又穷又笨又没有个宰相老爹的人,你凭什么让那么些个女子甘心
的做你的姬妾?因此说来,这陈羽不过一个没有身份的下人小厮,竟能惹得那么
许多女子的欢心,倒恰恰是说明了他的与众不同。

  杏儿的身份不用说了,虽然也只是个没有身份的丫鬟,可她是长安城四小花
魁之一郁巧巧的丫鬟哪。那郁巧巧虽说只是个妓家女子,但是她裙子底下至少藏
着几个朝廷的二品大员,而且居然摆弄的这些素来护食的大员们互相之间不斗,
这份手腕儿这份功力,满长安找不出第二个来。由此可见,她定是把诸如陈家二
爷这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么她的影响力可就大了。

  这杏儿是她最贴身的丫鬟,平日私下里甚至姐妹相待,加上她又生得那么一
副可人疼的小模样,为人又是个灵巧的,所以才会有无数的人拿了白花花的大把
银子要去赎她。

  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儿,却是死心塌地的等着陈羽这个小厮去赎她。要知道,
且不说那些要赎了回去做妾的,就是那些公子哥儿们里面,要赎了杏儿回去做现
成的正室夫人的,也不乏其人。而陈羽能给她的,仅仅是一个承诺,这便看出陈
羽的本事来了。

  再说绮霞,她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一直以来是最得太太信任的。二少奶奶
没嫁过来那会儿,府里的大事小情的,都是她帮着太太料理,现在即便二少奶奶
接了手,遇到事也都是先去问问绮霞的意思。因为这府里上下,再没有人比绮霞
更了解太太的心思了,所以问了她,就等于知道了太太对这事的看法。因此,即
便是大总管甚或是二少奶奶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就是二爷,见了她也是一口
一个姐姐的叫着,背地里也不知动了多少的心思。

  就这个身份,纵然不必那杏儿高,却也是比陈羽高了许多的,甚至说是陈羽
的上司都不为过,可还不是缩在陈羽怀里软语央求,要陈羽多多的疼她?

  再说眼前这有点意思的银屏,她可是二爷的房里人,这通房丫头,对主子来
说不算什么,对下人来说,可算是半个主子,最是与常人不同的。可是听她刚才
那话里的意思,竟是并不讨厌陈羽调戏她,这又显出陈羽能得女人欢心的本事来
了。

  当下陈羽故意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说道:“我这哪里是轻薄话儿,不过就是
说的心里话儿罢了,既然姐姐嫌烦这个,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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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轻薄(下)

  更新时间2007-9-11 12:29:00字数:2454

  陈羽这话却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银屏闻言嗔了他一眼,然后伸出那
兰花指往他脑门上狠狠地点了一下子,口中小声地发狠道:“再没你个不知好歹
的!爱说不说,谁稀罕来着!”

  要说这人的性子,便是天生的犯贱。好好的黄花大闺女揽在怀里,倒觉着不
如那偷人家媳妇来的刺激。另外还有一遭,那就是,越是看去端庄的女人,偷起
来越觉得刺激,越是上司的女人,平日里都不敢大大方方看的,偷起来越是过瘾。

  这便是素常说的那句话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当
然,这话后面还有一句,那便是,偷不如偷不着。这偷不如偷不着,便是典型的
犯贱了,那就是说,到手了的东西,就不金贵了。越是有偷的希望,并且还未入
手,便越是诱人。

  这银屏倒恰恰是符合了上面的两个条件,平日里看起来,她虽然不像她的主
子二少奶奶那般冷模样冷脸儿的,却也跟她一般样儿,大方端庄的紧,而且她还
是二爷的女人,恰恰是陈羽都不敢大大方方的看的那一种。

  因此,此时陈羽心里竟如有只猫儿正在抓挠着心肺一般,痒痒的紧。便不由
得涎着脸儿靠近了,小声说道:“那我以后就说些这个话儿给姐姐听,让姐姐骂
我几句发散发散,这样可好?”

  银屏闻言先是撅着小嘴儿不搭理,继而见陈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却是掌
不住扑哧一笑,口中嗔道:“再没你这么个不知死活的人儿,仔细二爷知道了,
看不扒了你的皮!”

  陈羽正想说话,却见院子里出来一个小丫头子,便赶忙退后一步站住了,银
屏见状,立刻知道有人过来了,便咳嗽一声道:“既如此,你就好好的办你的事
儿去吧,千万不要辜负了二少奶奶的信任。”

  陈羽心里暗笑,怕是不要辜负你的红杏出墙的吧,拿二少奶奶出来说什么事
儿。倒是以后,说不定你们主仆有机会在我身下做个伴儿呢。

  想归想,陈羽还是赶忙答应了一声。此时那小丫头子已经走了过来,只听她
说道:“姑娘,二少奶奶叫你呢。”

  银屏答应一声道:“你去回二少奶奶,说我就来。”然后又对陈羽道:“你
且去吧。改日有了闲工夫的时候,也想着来这里看看二少奶奶,别总是离了前院
几十里远,没事儿就不到前面来。”

  陈羽应了声“是”,抬头就见那银屏跟在小丫头身后去了。

  说起来,这银屏倒是和她主子的模样身量差不多,一样的鹅蛋脸儿,五官里
长得大气,一看就透着贵气儿,也是一样丰腴的身子,一样摇曳生姿的走路法儿,
尤其是石榴裙下包裹的双腿,看去修长修长的,一走路,便迈起那极有韵味儿的
小步子,看上去直让人的心也跟着晃荡个不停。

  且说陈羽离了前院,一路走着,心里好不畅美得意,便不停的寻思着,怎么
找个功夫,与那银屏好好亲近亲近才是。

  且说到了傍晚,陈羽这里才刚吃了饭回来,就见二爷气呼呼的回来了,还不
等陈羽张口说话,那二爷就张口骂起了人来。

  这挨骂的人,却是刑部左侍郎吴伯纯。慢慢的陈羽才听出来,原来他刚才去
了凤仪楼,却得知那吴伯纯今晚设宴邀请几位好友共饮,便把那郁巧巧召了去陪
酒。二爷这一去听说了此事,便不由得心里不大乐意,也无心找其她乐子,便推
了嬷嬷介绍的两个姑娘,坐了马车又回来了。

  这种事儿,陈羽搭不上话儿,便什么都不说,等二爷脾气撒的差不多了,正
好二姨娘那里听说他没吃饭就回来了,便又重新传了饭,二爷便过去吃饭了。陈
羽便自回去安歇不提。

  且说第二日里,二爷便命下面人四处搜罗关于长安知府任大酋的罪证传闻等,
两三日过去,那各种版本的罪证便满满的堆了一桌子,陈羽帮着理了出来,又誊
写了一份详表,那二爷便拿了出去拜会了一位御史大人。

  第二日,那位御史便在早朝上参了长安知府任大酋一本,皇帝陛下看了罪证
的罗列,不由大怒,严命都察院详查之后上报。都察院里,二爷早已托了人。这
结果自然也就不出预料了。不数日间,一个堂堂的从三品大员便落了狱。

  那长安府丞徐平承二爷在吏部使了劲儿,便顺利的接任了长安知府。虽然并
不像他所求的两淮盐运使那般油水大,甚至这长安府素来是个不讨好的衙门,但
是他毕竟高升了一级,因此也是兴奋的紧。赶忙的又置办了东西物什的,再加上
银票,到陈府送了礼,并说自己糊涂,此前嚼舌根子之类的话,纯粹是喝醉了酒
胡说,请二爷别见怪之类。二爷见他银子送的宽绰,便也不同他计较了。

  且说陈羽帮着二爷办妥了这件事,饶了二少奶奶好一顿夸赞,并许了那拢翠
观管事的差事。据说,就连老爷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也没有责怪二爷。

  这倒让陈羽寻思起来,这位内阁首辅虽然明面上不让自己儿子搀和事儿,其
实却像是在考校儿子们的本事似的。若真是这样,二爷倒是拔了头筹了。

  就在这几天里,陈羽也见了那杏儿与绮霞两次,自然说不尽的温语缠绵,道
不完的旖旎柔情。其他的不说,单说这杏儿又一次催着陈羽,说是有什么办法可
要尽早儿的使出来,不然后悔时可来不及。陈羽便知道,一定是又有人要赎了杏
儿出去了,或者就是,有人甩出来钱来,要梳理杏儿的新装。索性有个郁巧巧护
着,一时半刻的倒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不过,陈羽还是揪起了心。

  且说在这些日子里,陈府之内还出了一件大事。

  一度被家人盛传着将成为七姨奶奶的柳隐柳大小姐,正式到拢翠观内悟道去
了,道号妙悟,自号蘼芜君,却是做了一个远离红尘的居士。消息传出,阖府上
下无不纳罕,真不知道这柳隐起的哪门子心思,放着好好的姨奶奶不做,竟出去
做道士去了。要知道,即便是当今大周崇道,而老爷也是不遗余力的支持拢翠观,
可是修道之人的生活毕竟比不了在府里做个舒舒服服的姨奶奶。而居然,老爷巴
巴的弄倒了那刘侍郎,把柳隐弄了来,现在她要出家,老爷也很轻松的就同意了。

  除了这件大事之外,还有一件小事,那就是二爷一向最亲近的仆人李贵因为
偷东西被抓,打了四十大板之后罚没家产,然后又被逐出了陈府。而二爷房里负
责日常采买随侍的人,换成了并不被人看好的陈谦。

  就在这种情况下,最被人们看好的陈羽,却到拢翠观走马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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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蘼芜(上)

  更新时间2007-9-11 19:44:00字数:2295

  要说这拢翠观的管事,说起来是管事,其实也没什么事可管。

  归结起来,事有三项:其一,从陈府帐房里支了钱,每天一早出去采买东西,
左不过米面之类,外加些新鲜菜蔬、时鲜水果,当然还要有肉。另外,那些个灯
火香烛之类也是不可或缺的。这些事情,陈羽都不必亲自去做的,只许每个月从
府里支了钱,下面采买之事,自然可以吩咐人去做。

  其二,每日在前面小院及后门处负责保卫,以防外人乱入。这些事,陈羽只
须派好了人,也是不需要亲自去守着的。

  其三,每晚入夜之后,关闭观门。然后出了安排人在前后两门值夜之外,还
要派人巡着院墙打更。这个事,当然也是不需要陈羽去做的。

  陈羽到了不过一日,就搞明白了,这所谓管事,其实就是只管不做。其实,
凡事都有定例,比如说,观中一天要多少米多少面,多少香烛灯火,这都是有定
数的,而值班看守的,只要派好了白班夜班,五天一颠倒就好了。如此这般,几
乎连管都没得管,倒真真是清闲的紧。当然了,陈羽也乐得如此。

  在陈府里做下人十几年,他深深知道,凡事都不要把手伸过界。比如这出去
买东西,那负责采买的人回来报上来的价格,倒确实是市面上的价格,可是像他
们观里这样买东西的,那些做生意的岂有个不便宜的?那便宜出来的钱哪里去了?

  自然是被买东西的人吞了。

  陈羽若是搀和到这件事里,非要亲自去买,那么原来负责买东西的人自然就
得不着钱了,这样一来,必然惹人怨气。纵是省下来几个钱,也是有限的,跟人
缘的重要性一比,根本不值的。再说了,陈羽仔细算了算,每月领出的银子里,
他即便是放开了去使唤,还足足能剩下几十两呢,他又何苦去争那个钱?

  这一闲下来,他倒是有点举足无措了。他除了在陈府角门那里有一间屋子之
外,又多了拢翠观前面小院里的一间大房可住,想在观里住呢,早上便可以晚起
些,在陈府里住呢,早上就要早早起来,到这里点了卯,然后这一天就无事可做
了。

  观中另有二门,二门之外有东西两个小院,是陈羽这等俗人住的。二门以内,
便是修道的女冠们日常作息之地了。那观中女冠们等闲不出来,只有几个人轮着
班的守门。再就是出门访友之类的,也不过就是从外面路过一下。

  每天里,陈羽等人即便在观里,也是只能待在二门之外的。观中来来往往都
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小姐们,再就是女冠们,他们进二门去就有些不便了。所
以,这香客们的车马下人之类,就交给他们来打理了。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陈羽可以借视察之名,趁人少时在观内转悠转悠。女冠
们知道他是府里新近派来署理观中事务的管事,也便没有人会大惊小怪了。

  且说陈羽到观中理事三日之后,便择了一个下午人少的时候,在观里逛了一
圈,算是熟悉了一下自己的领地。

  陈羽正走到一间丹房外面,却见前面有一个背影甚是熟悉。那女冠身姿绰约,
皂青色道袍宽大随风,腰里束的那根松垮垮的系带被风一吹,却恰恰勾勒出她只
堪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背后看去,竟有飘飘如仙之概。

  要说陈羽别的本事没有,这记女人的本事却是天下独一份儿,他只消稍微想
了想,便想起来这人竟是现如今道号妙悟的柳隐。

  陈羽忙快走几步追上了她,在她身后道:“陈羽见过蘼芜君。”

  那人闻言立时站住,转过身来一看,便不由得笑了笑,口中说道:“原来是
你,我说呢,她们都说观里新来了一个管事,却原来是你!”

  这人正是柳隐,只见她已将原来的发髻打破,那如墨般秀发在头顶挽了一个
道髻,戴着明玉般的道冠,上面插着一支木簪,又兼她不施粉黛,红嫩的脸蛋儿
显得清丽无比,这看上去,到真真的是一个修道的女冠了。

  此时换了地方身份,两人再次见面,陈羽竟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说话也显
得轻快了起来,只听他说道:“可不就是我嘛!实在是没想到啊,我原以为要想
再见到小姐的芳姿还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了呢,谁知刚过了没几天,你就到这拢
翠观来了,我当时听了这消息就想,这下子只怕一辈子都见不找了,为此我好几
天都吃不下东西呢。谁成想呢,又过了没几天,我竟然也到这拢翠观来了,这不,
就又见到了。”

  陈羽这话里却是有些毛病,那所谓吃不下饭之类非但纯属扯谎,而且这话献
媚献得让人听了没得恶心。要说陈羽可算是个少见的聪明人,他为何会说这种话
出来呢。

  其实说来奇妙,这世上的女人还偏偏就喜好这些让人听了恶心的话,在她们
看来,这夸自己的话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是越是直白得不加掩饰越好。陈羽正
是深知这一点,这才说了那句话。

  而且,陈羽这话胜在真诚,即便是一句奉承的话,却被他说的真诚无比,使
得即便沉稳聪明如柳隐,对这话也没有多少反感。虽然她在凤仪楼时,不知听了
多少句比这还恶心的话,但是听了陈羽这话,他还是微微的一笑,说道:“几日
没见,你倒学的油嘴滑舌了。既然来了,且到我的房里坐坐吧。”

  陈羽略一沉吟,便点头说好。他心里想,反正这柳隐已经不会是七姨奶奶了,
我还怕个什么。再说了,即便进去了她的屋子,估计也不过就是喝喝茶聊聊天之
类,有什么好忌讳的。柳隐已经是个离了俗世的人,我这俗世中的人能饶她请我
去喝杯茶,说来倒是一份荣耀哩。

  且说陈羽随着那蘼芜君柳隐到了第三进的一个小院前,柳隐推门进去,然后
对站在门口不住地打量着的陈羽道:“进来吧,这里却是我一个人住,你们府上
老爷要安排个人给我,我说要清修,就给辞了。现如今这里便只有我一个人,你
也是我第一个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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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蘼芜(中)

  更新时间2007-9-12 12:52:00字数:2424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荣幸,荣幸。”

  说完陈羽迈步进去了,那柳隐一边把门又关上了,一边笑着说道:“却有什
么荣幸去,不过是寒宅蔽院罢了,让我苟活于人世时,得有一处容身之地而已。”

  陈羽闻言一笑,却也并不答话。然后柳隐在前带路,陈羽随着她,踏着那青
石铺就的小径到了房门之前。要说这个小院看上去到极是素雅,不过,那院中却
种有一株石榴树,腊黄的树叶已泰半飘落,惟余火红的石榴挂在枝头,看上去煞
是喜人。

  不过,陈羽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这修道之人讲究心静,却在院中种这么
一棵热闹的石榴树作甚?打个比方说,有谁见过和尚庙里种牡丹的?修身养性之
人,欣赏些文静淡雅的花木原也无可厚非,但是这石榴牡丹之类,却是那俗世中
挑了头的喜庆花木,种在道观里可有些不合适了。

  柳隐照例是打开门请陈羽进去,然后让陈羽自己坐,她便拿了小壶接了水来,
放到小炉之上。陈羽抬眼打量,这屋里倒是素静的很,一几一炉一壶一尾拂尘,
两个蒲团两只香鼎两列书架,香鼎里没有燃香,书架上也是空空如也。

  两人在小几两边蒲团上相对而坐,柳隐说道刚才去藏书楼转了转,可惜没找
到什么喜欢的书。陈羽便就势和她聊起了最近刚读的几本今人论诗的著作,诸如
《雨亭诗摘》之类,两人便你来我往,倒是说的热闹的紧。

  两人说话间,炉水正沸,那柳隐便打住了话头,起身从里间取了茶叶放到壶
里,不一会儿,就满屋都是那沁人的的清香了。柳隐又从里间拿出两个杯子,问
道:“这两个,你可用哪个?”

  这两个杯子,一个素白如玉,光可鉴人,一个古朴不凡,其形如樽。陈羽虽
然在这个世上生活了十几年,陈府又是那全大周国挑不出几家的豪阔人家,但是
陈羽却是始终不懂这些个东西,因此便怕自己说冒了嘴丢了人,当下他略想了想
便说道:“小姐不用哪个,我就用哪个,这样可好?”

  柳隐闻言一笑,口中说道:“这倒是个讨巧的说法儿,如此说来,你倒是个
不夺人所好的君子了。只是,这两个杯子,一个是我以前惯常用的,一个是我最
近正准备用的。这可如何是好?”

  陈羽答道:“这个,看起来我是没有福气的人了,两个杯子竟然都不合用。”

  柳隐闻言微微一笑,先把杯子放到几上,然后拎下小壶坐回到他对面,先拿
那脆白的小杯给陈羽斟了不过一个杯底,递给陈羽道:“且尝尝吧,这是观主玉
央大士送我的,江南名茶‘美人舌’,这茶我吃着有些浮,只饮了一次,便不再
理它,只是想着你可能会喜欢,便喝这个吧。”

  陈羽知道那饮茶的规矩,便做足了样子的无比端庄。只是,他还未接过杯子
来时听了柳隐的话便是一愣,口中奇道:“‘美人舌’?这名字却有些意思。我
闻着这茶香沁人,便知是好茶,可是在陈府竟未见过。可怜我过去以为喝的都是
好茶呢,谁知竟是那井底之蛙,不过坐井观天罢了!怎么,这样好茶,小姐竟不
喜欢吗?”

  说着陈羽接过了杯子,只在鼻尖轻轻一嗅,便觉浑身舒泰,这时那柳隐却说
道:“我只喜欢那些吃了让人心静的,似这等茶,虽然也是好茶,却总嫌有些浮
了,因此我并不喜欢。你既然喜欢这茶,待会儿我把那些都送给你就罢了。”

  陈羽举杯饮了茶,闻听柳隐此言,忙坚辞不受。其实他还是真个的不懂茶,
刚才说那话,不过是不好意思说不懂,所以凑些话来装点门面罢了。

  柳隐见状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为自己也斟了一个杯底,然后放在鼻
尖轻轻一嗅,便又放下了,却突然向陈羽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出家吗?”

  陈羽闻言立刻愣住,他一手拿了那空杯子,一手轻轻的互相捻着手指,思量
了一会儿才说道:“非但不知,而且好奇。”

  柳隐闻言一笑,问道:“你若想知道,我可是要先问你个问题了。”

  陈羽一愣,笑着说道:“小姐有话请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隐道:“我看这陈府上下那么多人,只有你是与他人不同的,独独的是个
有见识有能为的人,可是让我不解的是,你为何甘心于做那陈府一个小小的下人,
难道,就不想在这世上成就一份功业,立个名头出来吗?”

  陈羽闻言本来挂着笑意的脸色竟是渐渐沉了下来,他的手指轻轻叩击那香木
的小几,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出生贫寒之家,后来就是因为显得比周围的人
聪明,所以被认为是邪崇,这才被卖了出来,我一个六岁孩童,被卖到人家,我
打打不过,跑跑不掉,说理,人家根本就不跟你说理。”

  说到这里,陈羽喟然一叹,然后说道:“想想我小时候,不是打就是骂,稍
有不对就是一顿板子,我不能表现太傻,因为那样主子就会更不拿我当人看,我
也不能表现的太聪明,比主子都聪明,那你这个奴才离死就不远了。所以,我要
恰到好处,我要溜须拍马,否则我一个七八岁十几岁的小孩子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里,陈羽话锋突然一转,声音也略略提了些,只听他满是昂扬之态地
说道:“不过,如今我已成年,倒真个似小姐刚才说的,绝不能再这样做人家奴
才了。总之第一条,我要先从府里脱身出来,到时,或是去考个功名,或是做些
生意,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活路。至于仇怨,我心里倒是积满了仇怨,可是想想,
何必呢,算了,这本就是个人吃人的时代,不吃人,他们怎么活,所以,倒也怨
不得他们,而我只求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平安一生,也就是了。”

  柳隐听到此处,认真地看着陈羽道:“你前面的想法倒是和我相似,不过,
这最后一步,咱们可是不同了。你选择那宽恕,我选择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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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蘼芜(下)

  更新时间2007-9-12 19:25:00字数:2627

  柳隐说完了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道:“你们都
以为是陈登要纳我作妾的,其实不是。你知道,他想让我做什么吗?”

  陈羽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做什么?”

  柳隐叹了口气说道:“他要我出家去做道士。”

  陈羽闻言不由愣住,“做道士?这么辛辛苦苦的把你……,把你……,却怎
么会要你去做道士?”

  柳隐抬头望着屋顶,幽幽道:“说做道士,不过是个引子,其实,他是要把
我献给皇上。他那天亲口跟我说,我做了道士之后,他会引皇上到我那里,然后,
他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把皇帝的心留住,只有这样,他才会饶刘英不死。呵呵,殊
不知,我不但恨他,就连那刘英,我也恨死了,又岂会为他去做那等事。”

  柳隐说着,陈羽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猜测陈老爷这究竟是
下得那盘棋。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灵台一亮,结合起最近老爷正在大肆的打压
刘英所在的何进远一党,陈羽好像是想明白了一点什么,却又好像是没明白。一
时之间像是入了迷一样,脑袋里各种念头转动不已。

  那何进远与老爷陈登同是内阁首辅,加上那不问事的老好人王鸿,并称内阁
三首辅,乃是当今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其中老爷陈登因为早年间与当时做着河间王的当今陛下有过一段不错的交情,
所以在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个就是把老爷调到京城,入主户部,随后又入阁拜为
首辅。故而,三人之中虽以王鸿年岁最长,资历最老,却是以陈登最受信任,手
下势力也最大,隐隐然为三首辅之首。

  但是最近一两年,随着米贵妃日益得宠,何进远在朝堂之上已经渐渐的足以
与陈登并驾齐驱。究其原因,恐怕就是得益于那米贵妃乃是何进远进献,且两人
还结为了义兄妹,那米贵妃枕头风的风向,可是让何进远这顺风船驶得是风生水
起呀。难道,这陈登竟是要学那何进远,也想有样学样的玩一招进献美人的好计?

  不过,若陈登真是这般打算的,他这个学生的手段可是要超出老师不少啊。

  宗教、制服,这些个噱头都加进来,再加上柳隐本就是出身勾栏,颜色之美
自不待言,就论到对男人心里的把握能力,岂是米贵妃那样出身干净的女子能比
的。

  偏偏他还用一个女冠的名目帮柳隐洗去了身上的污点。现在的柳隐,看去恍
若神仙中人,想来那皇帝纵是个再挑食的,遇到这现如今的柳隐,只怕也要拜倒
在这皂青色道袍之下了。

  陈羽正思量间,柳隐已接着说道:“但是我仍然答应了他,我同意了出家来
做这女冠。不过,我不是为了刘英,也不是为了我自己。那陈登坏了我对这尘世
的最后一丝眷恋,我本想就此死了算了,但是那天跟你一番畅谈之后,我想明白
了,我死不足惜,但我若是就那样死了,陈登这个奸贼必定还会去祸害其她女子,
因此,我倒要暂时听了他的,借此找到一个比他更强大的力量,那就是皇帝,我
会用尽浑身解数把那皇帝老儿迷住,只求将来能将那陈登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柳隐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陈羽暗道,果然女子是天下最最得罪不得的,
这女子一旦发起狠来,竟是比十个男子都要厉害。那陈登不知会不会想到,就是
他的这个棋子,现在虽然不得不为他所用,但是有朝一日,只要是机会到了,他
很有可能会倒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刀下。

  见陈羽表情有异,柳隐笑道:“怎么,你可是被我给吓住了?你,不会是要
回去给那老贼通风报信吧?”

  陈羽醒过神来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我陈羽岂是那样人!”

  柳隐笑道:“这样便好,只是我还有一事要求先生帮忙呢。”

  陈羽听她突然口称先生,便觉有些蹊跷,当下便说道:“先生之称万不敢当,
小姐有话请说。”

  柳隐起身又为陈羽斟了半杯茶水,那茶却已凉了,不过两人却都无心关注这
个,只听那柳隐说道:“我虽有心杀贼,奈何不过一女儿之身,刚才听先生一言,
正巧先生对此贼也有大愤懑,所以,小女子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可否?”

  陈羽闻言略微思量一刻才道:“小姐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
的下人,现在连自己都脱身不得,谈什么相助小姐呢。”

  柳隐微微一笑,像是早就预料到陈羽会这么说似的,只见她整理了一下道袍
的下摆,然后悠闲自得地说道:“先生为人宽厚,落落大方,此谓德能,擅能审
时度势,又可临机应变,此谓智能,胸怀锦绣,却能忍辱负重,此谓心能。至今
碌碌无为者,不过龙困浅滩而已,相信一旦蛟龙入海,驾云擎天之事亦不过先生
谈笑之间尔,又何必自谦?”

  陈羽闻言笑了笑,端起面前明玉杯,浅浅的咂了一口,只听那柳隐继续笑着
说:“而且,先生不用那么急着答复我的。须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哪,
这茫茫俗世,先生若想求一安宁,只怕不易啊!你既然已经进了陈府,只怕就再
难置身事外了,或是逆来顺受,或是奋起反击,二者可择其一,想要做个独善其
身的逍遥人,也只有在把这老贼除去之后方可。正如你那夜所说的,等到我们能
自己掌握自己的自由了,那个时候,才是你逍遥的时候。所以,静候先生佳音。”

  陈羽闻言思量一番,却仍然不置可否的说道:“话说到此,我虽自认没有小
姐说的那番能耐,但是小姐诚挚之心可见,所以,我倒是有句话要奉劝小姐。”

  柳隐闻言秀眉一蹙,却又倏然放开,笑着说道:“先生有话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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