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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品花时录】[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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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三九 治大国如偷寡妇(上)作者:英年早肥

月二日,在被包围了一天半之后,右禁卫部分叛军投,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陈羽派了人去到处大声喊话,说明右禁卫是在叛乱,如今得到了细柳营支援,皇上已经安然无恙,左禁卫内部的野心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劝他们投降。

    当然劝降刘强等首脑,只是做个样子,也不可能因为劝降而赦免罪过,既然不可能免罪,又怎么能奢求他主动投降呢?陈羽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要动摇其军心,他命人在喊话时一再的强调,右禁卫只是首领叛乱,士兵都是盲目跟随,因此,只要投降过来,可免去叛国的死罪。后世里这种通过喊话来使对方上下离心的办法,陈羽愣是给活学活用到了这个时候。

    最初,曹子真等恃其武勇,觉得陈羽这样做未免写的软弱了些,无法彰显大周朝的威势,但是陈羽却坚持命这样做,而事实上,此举虽然目前还没有显出什么作用,但是,在有意无意的安排下,陈羽当时说与曹子真的一番话,却被流传了出来,也使得朝野上下对于这位迅速蹿升起来的御前红人,都有了一种很直观的印象。

    “本官如此行事,原因有三:其一,右禁卫只是被有心人控制,而绝大部分官兵都是忠于皇上,忠于大周的,他们只是受人蛊惑,一时之间没有辨清是非而已,所以,虽然他们已经不可避免的犯下了大罪,但是,当今皇上仁慈爱民,既然他们不是真心造反,是忠于皇上的,那么,何必非要杀了他们呢?杀了他们,天下会多了多少孤儿寡妇?长安城内,平添多少哭泣之声?所以,本官以为,凡主动投降者,一概免以死罪,着遣往塞外戍边,倘立寸功,便是今日仁慈之所得矣。”

    “原因之二,所谓困兽犹斗,若是不给他们一点机会,降与不降都是一死,而且,都是免不了要诛九族,那么,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在逆贼刘强等人的蛊惑下,誓死拼杀呢?这样一来,细柳营和左禁卫中我大周的精勇之士,将平添多少伤亡?在本官看来,能少死一个人,我大周就多了一个忠心的勇士,如此,劝降岂不可行乎?”

    “原因之三,右禁卫据民房而守,一旦双方发生激战,不免有刀枪水火,无所不用其极,届时,将要连累多少无辜的百姓?倘能因你我一念之慈,免去了这些百姓的杀身之灾,我等身为皇上的臣子,如此,岂不亦是代皇上疼爱其子民,将皇上的仁爱之心播与天下?便是那四海之内闻知此事,岂不也要赞我当今皇上为圣者仁君?”

    这一番话流传出来,陈羽那种忠君爱民的形象一时间高大得了不得,虽然百官们被禁止出门,但是家里的下人等却并未被禁止,因此,这番话很快便在许多大宅院里流传起来,一时间百官各有各的心思,这且不说。

    转眼到了初三,此时该清理的战场已经清理干净,陈羽和戴小楼分头抚慰百姓,又许诺家中房屋被毁者重建之时,将有户部拨给一半的费用,随后,两人又分头慰问了左禁卫和细柳营的兵士,并将右禁卫投降过来的人妥善的安置到了城西。

    这时,右禁卫指挥使刘强虽然在临被捕前自杀身亡,但是右禁卫里两位指挥副使并几位将军,还是成了陈羽和戴小楼的堂下之囚。在命人暂时封查了这些叛将的家之后,陈羽和戴小楼便开始升堂问案。

    右禁卫的叛将,再加上左禁卫内部李观鱼、方轻愁等人,都要两个人亲自一一审问,就这样一直忙活到初五,两个人始终都没有回家,终于一点一点的逐渐把线索理了出来。

    其实,即便是在没有审理之前,不止陈羽,便是朝中大多数人也都能隐约的猜到,这次叛乱,除了七王爷肯定是其中重要人员之外,身为内阁首辅之一的何进远,也极有可能参与到了其中。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陈羽只能下令给负责在初十之前全城戒严的细柳营,命他们对几个有重大嫌疑的大臣府第进行重点监察,严禁一切人员出入。

    正月五日,郭兴率领大军在扫靖了潼关叛军,并生擒反将齐蓝和之后,胜利凯旋长安,至此,皇上敕封的三位负责清查反党一案的三位内阁奏议都已经到任。不过,三个人虽然都是内阁奏议,但是陈羽又加封了文华殿大学士,因此皇上

    很明白,三人之中,以陈羽为主,郭兴和戴小楼为辅

    其实当日在大殿上,皇上说出要陈羽彻查此案的时候,陈羽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皇上确实是要借自己的手对朝政进行一番清洗了,自己虽然不愿意做这只手,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因此,他才临机想出了一个举荐别人的办法,戴小楼和郭兴都毫无疑问是皇上最信赖的将领,把自己和他们绑在同一辆战车上,到时候自己就不至于背什么糊涂罪名。

    但是,在这个时候,皇上对陈羽的建议几乎是来者不拒,充分表示了信任,而且,尽管陈羽举荐了两个官职都比自己高的人,但是皇上仍然下旨以他为首,陈羽突然地想到,是不是,皇上是真的要重用我了?

    不管是出于害怕被人翻旧账的心理,还是出于在正式奋飞之前在朝野上下博得一个好名声的考虑,陈羽本着能不杀人就不杀人的想法,把这件事的善后事宜处理的很圆满,也几乎是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称赞。

    潼关叛将齐蓝和等人被带回了长安,陈羽等三人又开始了对潼关叛将们的审问,其结果是和前面的审问一样,矛头直指七王爷,并没有牵连到其他任何人,这却让陈羽等人做了难。

    要说朝廷中的大臣没有任何人参与这件事,打死陈羽他都不会相信,没有获得一定大臣的支持,七王爷就算是叛乱成功了又有什么用?皇位能不能坐住,关键是要有下面大臣的支持,甚至于,必须得有一个权力集团的支持。七王爷在叛乱之前一向以不喜朝政的形象为人所知,他也确实几乎不和大臣们来往,那么,仓促之下,他即便是杀了皇上,还不是只能让大臣们面服心不服嘛,因此,陈羽等人一致认为,朝中肯定有人已经悄悄地投到了七王爷的门下。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找到一个线索,把这伙人挖出来。

    其实,陈羽知道一个线索,那就是此前刁子寒曾经汇报过的,七王爷和何进远门下一个小吏有些不清不楚的来往,而陈羽也完全可以不顾一切先把他挖出来,然后顺藤摸瓜,相信可以得到很多他想要的证据。但是,陈羽却顾虑着自己这样做了之后,不免要遗人话柄,说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便拿人,拿了人屈打成招等等,这在将来,只要是有谁想要整治自己,随便的给自己扣几个大帽子就可以很快的变成了攻击自己的借口,陈羽一时之间还下不了决心这样去做。

    一直到初六日这一天,靠着从刑部大牢借来的几个狱头的手段,陈羽等人把现有罪犯嘴里能挖出来的线索,已经尽数挖了出来,而陈羽和戴小楼,也已经连着五六天没有回家了,郭兴见两人脸上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便劝说道:“事情再急,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你们还是回家歇一晚,反正现在该审的已经审完了,只差一个突破口,就算是呆在这里,一时也想不出来,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想也不迟。”

    陈羽闻言没有做声,脑子里依旧在犹豫着是不是派兵去把人拿了再说,只要自己能够得到皇上的信赖,那么别人就算是想扣罪名,也不是轻易就能扣的上去的。

    戴小楼看了看陈羽,便也只是冲郭兴打了个眼色,然后无奈地笑了笑,这几天陈羽的认真,他们都是亲见的,其实他们也都明白,现在手里的权力代表着什么,这件事能不能漂亮的完成,对自己的将来有多大的影响,因此,他们都理解陈羽的心情。

    不过,郭兴叹了口气还是无奈地笑着说:“墨雨老弟,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我等一介武夫尚且知道这个道理,你一个读书人,怎么倒执迷起来。”

    陈羽闻言笑着看了郭兴一眼,然后又看看戴小楼,便不由得笑了,他长身而起道:“也是,呵呵,也是!是我太过执迷了,呵呵,其实不止老子有这番话,这俗话说的好,治大国如偷寡妇,须挑其情,诱其欲,遗其惠,然后才可下手,呵呵,也是个循序渐进的事儿,水磨的功夫,才出得俏丽的小寡妇嘛!”

    郭兴与戴小楼闻言愕然,旋即,三人对视大笑,戴小楼手指陈羽,笑到了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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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三九 治大国如偷寡妇(中)作者:英年早肥

不说戴小楼笑着骂陈羽真真是个淫贼,便能把什么事人扯到一块儿,单说陈羽与两人告别,命人背了马便要回家,只是他牵着马走到左禁卫门口时,却见刁子温正在门口等着呢。

    “你怎么等在这里?我还说要骑了马回去呢!”

    刁子温一看陈羽出来,便忙迎了上来,脸上少见地露出了一抹微笑,“回老爷,自初二日以来,属下奉了夫人之命,日日在这里守候,只是老爷事务繁忙,虽然进进出出的,又都是坐在轿子里面,所以,便没有看见属下。”

    陈羽点了点头,便随手把马交给一名小校,笑着对刁子温道:“既然你都在这里等着了,我便坐轿子回去吧。”

    刁子温答应一声,打了个招呼命家里的轿子过来,招呼陈羽上了轿,这时随在陈羽身后的一队兵士已然列队走到了轿子两侧,做出一副保护的样子,刁子温愣了一愣,却还是喊了一声,“起轿!”

    “慢!”陈羽听见了外面脚步声,便撩开了窗帘往外看,恰好看到自己轿旁有一队士兵,便急忙叫停了,问道:“你们做什么?为何跟在我轿子边?”

    一名校尉过来躬身答道:“回大人,末将奉戴大人之命,贴身护卫大人,以防肖小之徒恶狼反噬!”

    陈羽闻言想了想,又探出头来前后看了看,心说小楼兄你虽是好意,我却不能领你这份情啊,如此实在太过招摇,即便是御史们没人敢说话,也说不出什么,但是市井间那一份小人得势的评价却是免不了要扣到头上的了,因此他便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回去告诉戴大人,我陈羽这么个小官儿,还没到这种几十名兵士随身护卫的地步。诸位请回吧,代我多谢戴大人的美意,就说我有刁子温护卫,虽千百人亦伤我不得。子温,咱们走吧!”

    “是,老爷,起轿回府!”刁子温答应一声分服了下去,又转身道:“诸位请回吧,我家老爷既然说不必,那就是不必。”

    那校尉左右的看看,便只好打了个手势,两队官兵便收队回到了门前。

    且说轿子一路颤颤悠悠的回到了陈府,停在门前陈羽下来,却才发现,自家门口两边,竟然也站满了士兵,当下他不由得吃了一惊,便忙转身问道:“子温,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士兵哪里来的?何时来的?”

    刁子温答道:“回禀老爷,这些人自称是奉了圣旨,专司护卫朝中一应大臣的府第,防止作乱之徒伤害了大臣们,他们打从初二日那一天便来了,每日换岗,咱们整个宅子四周都是兵。夫人就是因为这个,便觉得外面很是不安全,因此才命属下每日去左禁卫卫所门口等着老爷,也好伺候老爷回府。”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又看看那些士兵,心想既然是皇上亲自下旨派来保护的兵马,自己再辞了便显得有些矫情了,再说了,自己还真是有些担心会有人趁机对家人不利呢,也罢,便让他们在这里帮自己看几天家吧。

    陈羽走上前去,那些士兵大多没有见过陈羽,但却都是那眉眼挑通之人,一看这架势便知道是这府里老爷回府了,他们都是知道陈羽如今的地位的,哪个不想奉承几句,便是能在这位御前红人面前混个脸熟也是赚的不是,因此陈羽下了轿往前一走,这些士兵不知是早就被人安排下了,还是自发的,同时敬了一个军礼,并齐声道:“恭迎陈大人回府!”

    陈羽走上前去问道:“带诸位过来的,是哪位将军?”

    一名校尉抢前回话道:“回禀陈大人,卑职等乃左禁卫标下,带队的乃是陈保罗陈校尉。只是,刚才陈大人到宅院四周巡视去了。卑职等奉了圣命前来护卫大人府第的安危,陈保罗大人与卑职等,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等你们陈保罗大人回来,你替我告诉他,既然是圣命眷顾,本官虽受之有愧,亦不敢辞。但是,像刚才那样行军礼,还有什么恭迎回府,能免就免了。就说是本官说的,一切都要低调一些。”

    那校尉虽然不理解陈羽为何这么说,却还是恭敬地答了一声是。陈羽便迈步往家里走去。

    其实刚才陈羽的轿子一到门口,便已有门房上报了进去,此时,绮霞、杏儿、琥珀等人都已接了出来。

    要说在皇上下令保护的三十多座宅院里,陈羽这宅子绝对是最寒酸的一所,不但小,而且气魄也不足,并不像是一个朝中大臣的家宅,就连那大门,虽然是年前刚刚重建了的,不过却还像是一个七品小

    ,而这庭院,也显得局促了些,尤其是,当一家人莺都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就更显得小了。

    陈羽看见了绮霞正扶着雨蓝的手站在最前面,杏儿等人便依次站在身后,便忙走上前去,笑着说道:“你怀了身子,还出来做什么,难道忘了我曾说过,不必拘与那些俗理的,你该就在屋里躺着,让杏儿他们出来迎一迎就是。”

    大周朝历来的习俗,丈夫回家,妻妾等均须迎候至前院,以示男子地位之尊隆,不过陈羽曾吩咐过,家里不必要这个礼节,因为在他看来,这些繁文缛节最是无用,反而嫌烦。

    绮霞笑了笑,也不说话,便要行礼,陈羽忙过去从雨蓝那里把她的手接过来,口中说道:“都说了不要这些俗理,你怎么越发执拗起来!”

    绮霞得陈羽扶着,便没有拜下去,但是杏儿琥珀等人却一齐行了礼,绮霞看陈羽脸上似有不快,便笑道:“这是郁姐姐特意提醒的,说是相公已经今非昔比,虽然你不在意这个,但这礼数还是要尽的,免得有人要说老爷闲话,在皇上那里说老爷不尊礼数。”

    陈羽闻言心里一凛,暗道自己倒是忽略了这个,当下他不由得眼前往面前行礼的队伍里一看,便在尽后面看到了郁巧巧,她冲陈羽笑了笑,便又低下了头去。

    陈羽回过身来对绮霞笑了笑,说道:“便是要遵这些礼数,你也可以免了,一切以你的身子为要!”

    绮霞的小腹处早已隆了起来,弯腰颇为不便,当下却还是微微地弯下上身,说道:“是,贱妾谢老爷!”

    陈羽突然想到了皇上赐婚一事,想来这几天绮霞一定是知道了,真不知道此时她心里会不会难受,因此陈羽笑了笑说:“咱们回后院去吧。”

    说着,他亲自扶着绮霞往后面走,绮霞见到陈羽如此待自己,那眼圈儿不由得微微一红,借势便把半边身子都偎在了陈羽身上。

    陈羽一转脸,恰好便看到了绮霞的一丝不自然,心里顿时明白,当下他转身笑着对杏儿和琥珀道:“夫人这几天心情可好?有没有发脾气?”

    陈羽自然是知道,绮霞人在孕中,不免性子与往常不同,只要是自己呆在她身边,哪怕是自己呆在府里,她的心情就会一直非常的好,说说笑笑,然后还常常会抱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但是只要自己一离开家,她的心情马上就会低落下来,说起来真真是邪门的紧。这几天自己非但不在家,而且绮霞得到的消息恐怕还是一惊一乍的,因此他想,绮霞的心情只怕好不到哪里去。

    杏儿琥珀听见问,便互相看了一眼,她们自然知道陈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杏儿笑着说道:“初一一天,我正在大明宫里,只是回来后听说,那天上午就听见说朝廷有人造反,夫人便担心的了不得,心情还哪里会好,一直到了晚上,我们这些赴宴去的人在左禁卫和细柳营军士们的护送下回来了,夫人也听说了老爷封侯赐婚的事儿,心情这才安定了下来,不过,还是不太好……”

    “杏儿妹妹,别乱说,我高兴着呢,哪里有不高兴了!”绮霞听见杏儿说到这里,便急忙的打断了她的话。

    陈羽闻言笑了笑,伸手把绮霞搂进怀里,说道:“便是不高兴也是应该的,其实实在是事出突然,当时在未央宫,我怎么能驳皇上的话呢。”

    “相公不要说了,贱妾明白的,郁姐姐说了,她说,皇上此举其实大有深意,是要重要相公呢,再说了,家里多个姊妹也不错,人口多了才热闹。而且,皇上还要赐名给咱们的孩儿,贱妾心里,真的是高兴着呢。”

    陈羽闻言一笑,对杏儿道:“你吩咐下去,命厨上置办一桌上好的酒菜,今晚你们几个一起陪我喝几杯。”

    杏儿闻言笑着答应一声正要去,却听见老管家宋维长的声音,“老爷,门外有人送了封信来。”

    “哦?谁送来的,什么信拿来我看。”

    还没等到宋维长开口,陈羽接过信来一看,当先入眼就看到信封上一行清雅的小楷,上面写着:贤婿手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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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三九 治大国如偷寡妇(下)作者:英年早肥

羽看完了信便问道:“送信的人走了?”

    宋维长恭敬地答道:“是的老爷,那人连口水都不肯喝,便急急的走了。”

    陈羽点了点头,“走便走吧,传我的话,今晚我要休息,任他是谁,任他什么事,都不要来烦我。”

    宋维长闻言忙道:“是,老爷。”

    陈羽一边扶着绮霞往后院里走,一边与身边妻妾们说笑,看起来这个晚上他是准备要好好的享受一下家庭之乐了。

    酒菜布好,蜡烛高烧,绮霞、杏儿、琥珀环坐身侧,烛光映得娇靥一片晕红,陈羽笑着环顾一周,又举起手中晶莹剔透的酒杯,杯里那酒因为倒得急,还微微地打着水涡,点出几簇星星点点的光亮。

    连日来既要揣摩圣意,又要注意形象,还得慰问军民,此外,还要审案,分析,商讨,揣测。陈羽真的是很累,因此,即便是接到了蒋瑜的信,他也很快就把所有的公务抛到了一边,今晚,他只是想喝些酒,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封侯,赐婚,升内阁奏议,加文华殿大学士,要说陈羽不高兴那是假的,但是他心里的担心,却比高兴更多。因此,这酒喝得便不免闷了些,而阿锦阿瑟两个丫头知道自己老爷封了侯爷,高兴的正没个张扬处,此番得了给老爷倒酒的差事,便伺候的殷勤之极,而陈羽又是酒到杯干,不索一会儿,便已有些酪酊之态。

    绮霞因为六甲在身,所以并没有喝酒,不过略吃了些酒菜便只坐在那里陪陈羽和杏儿她们说说话儿,看着陈羽一杯杯的喝酒。杏儿和琥珀自然是一再的恭喜她,杏儿说,老爷封了侯爷,夫人自然也少不得是一品诰命了,即便是皇上又赐了一位平妻,却还是要以夫人为尊的嘛。

    这话一说,陈羽便是有些醉了也不由得投过去一个眼神给杏儿,赞她的机巧,而绮霞心里本来略有些不舒服的,也都好了,只觉得心里天软,偷偷地从桌子底下拉了他的手摸上自己隆起的小腹,此时略微有些胖的脸上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只是到了后来,她看陈羽喝的有些醉了,便一再的劝道:“老爷骤得大任,还是少喝些酒,明日还有公事呢。再说了,我听郁姐姐说,老爷如今是朝里顶梁柱似的大官儿了,其他百官都看着你呢,若是明日到了衙门却是一副醉后乏力之态,岂不叫他们看轻了。”

    陈羽看了看绮霞,无端地笑了笑,当即停下了酒杯,叹了口气道:“大家都以为我是身在云端,我也确实是身在云端,可是,如果那只手一直拖着我便好,若是一朝那手松开了,便要一下子摔死了,岂如脚踏实地的好?呵呵,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来到这个世上,我何曾脚踏实地过?”

    三女闻言愕然,都不明白这好端端的大家都高兴着呢,老爷怎么说起这样无端无由的伤感话来,三人中数着杏儿机敏,绮霞琥珀便齐齐的看向她,可是杏儿听了这话也正捉不着头脑呢,又如何能答。

    这时却是小丫鬟阿瑟说话了,“老爷的意思我知道,打小儿就被卖出来给人做奴才,爷自然是心里难受,可是爷也要想一想啊,正因为从一个没身份的奴才走到了现在这一步,皇上都要派人来保护咱们家,爷才正应该高兴呀!”

    姐姐阿锦扯了扯她的袖子,打眼色给她,示意老爷夫人都在呢,你别胡说,但是阿瑟却撇了撇嘴,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嘛!爷,你说可是不是?”

    绮霞杏儿都笑着看她,陈羽听到这里呵呵地笑了起来,她这番小女孩的心思虽然与自己所想不同,不过倒也是难为她了,竟然临机的也想得出这番话来开导自己。

    “阿瑟说的好,呵呵,来,爷赏你一杯酒,喝了它!”

    阿锦艳羡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见阿瑟看着酒杯不动,便忙推了她一把,“傻丫头,接过来呀,爷赏你酒呢。”

    阿瑟刚才还旁若无人呢,此时陈羽赏她酒,她反而局促起来,咬了咬嘴唇伸手接过酒杯来,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她也没喝过酒,此番竟是一杯酒一下子便倒进了肚子里去,顿时便呛住了,捂着嘴儿咳嗽个不停。

    陈羽哈哈大笑,推桌而起道:“罢了罢了,今晚就到这里,琥珀,扶我回你房里去。”

    “哎!”琥珀

    声便过来扶他,陈羽却手扶桌子站住了,突然想起来:“小过呢?命他回去老家送些东西过年,他可也该回来了吧?”

    此时阿锦过来搀住了陈羽另一边,口中答道:“还没呢,宋管家说算着日子该回来了,还特意到城门口打听过,说即便是封了城门进不来,也该托守城的传个信儿才是,但是却至今不见消息,宋管家说可能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耽搁了吧。”

    陈羽嗯了一声,也没有多想,便将身子倚在琥珀身上,被两人扶着回屋去了。

    躺到了床上,还没有等琥珀和阿锦阿瑟帮他把鞋袜脱了,便已然呼呼睡去,便是睡梦中犹有笑语道:“治大国如偷寡妇,哈哈,小楼兄,我这话可妙乎?呵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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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醒来时,陈羽只觉得口干舌燥,挣扎着要起身,琥珀却早已醒了,她在陈家这些年便每常是在太太房里伺候,到现在成了习惯,晚上睡觉警醒得紧,稍有动静便醒了。

    问清了陈羽是要水,她便披了小祅起来,先是点了蜡烛,然后到那外间茶屉里倒了满满一壶水出来,顺手拿了两个茶杯进得房来,先伺候陈羽漱了口,然后便换个茶杯倒了水给他喝。一直喝了三大杯热茶,陈羽这才摆手不要了。琥珀今晚到底也是喝了酒的,此时不免也有些口渴,当下自己也漱了口,就着陈羽吃茶的杯子倒了一杯吃了,便把茶壶等放好了,这才转身要回床上来。

    谁料她刚掀开被子要钻进去,陈羽却依在床头笑道:“琥珀,来,到我这里来。”

    琥珀一愣,她瞬间便明白了陈羽的意思,然后便觉得自己身子一热,略顿了顿便径直地掀开陈羽的被角贴着他的胳膊钻了进去。

    所谓酒才色之媒,刚才琥珀起来倒茶的时候,陈羽本还有些昏昏蒙蒙的,后来一睁眼恰好看见她上身那玉红色小衣,便顿时觉得清醒了些,便连那宿酒的头痛都好像是轻了许多,此番把她搂在怀里,陈羽伸手摸了摸,说道:“这是苏缎吧?”

    琥珀随口“嗯”了一声,那鼻息便开始有些火热了起来。这已婚的妇人却与那少女不同,尝到了甜头的女人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淫靡的妩媚,几乎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的诱惑。

    陈羽一边伸手抚上她酥腻的娇乳,一边将她整个身子扳起来,使她多半个都压在自己身上。触手处肌肤娇软滑腻,几不留手,将手探下去,在琥珀的股弯处掏了一把,那手指上顿时便湿濡粘腻起来,不由得让陈羽突然想起自己前世读书时看到的那“女儿是水做的骨肉”一句,当即笑着在琥珀耳畔道:“宝贝儿,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你说这话可对么?”

    琥珀将身子紧紧地揉进陈羽的胸膛里,那略散下来遮了耳朵的鬓发在陈羽锁骨处不住的厮磨,口中呢喃道:“是,爷说对,那就对。”

    陈羽闻言不由一笑,心说这个小妮子,竟真是食髓知味了。

    当即陈羽将手把住小衣往上一撸,顿时便有两只乳鸽欢快地跳了出来,直落在陈羽胸口,然后便听得琥珀轻轻呻吟了一声。

    下神的扎脚绸裤倒是难办些,不过一旦动了情的男女,便连什么都顾不得了,陈羽只是简单地把那绸裤往下一褪,很快,两具火热的身子便粘到了一块儿。

    琥珀一边抱住陈羽,将脑袋死死地抵在陈羽胸口,一边下神熟练地动作着,却冷不防陈羽突然问道:“宝贝儿,我听你绮霞姐姐说,陈府里太太喜欢吃黄瓜,可有这回事儿么?”

    琥珀的动作越来越快,外人绝对不会知道,平日里看来端庄大方的人儿,此时偎在自己男人的怀里,却几乎如一个疯丫头一般,着实是贪吃的紧。

    她一边动作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吃、太太倒是、经常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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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四〇 一朝权在手(上)作者:英年早肥

第二日一早,陈羽起来洗毕,与家人一起用了早餐,饭后他本来还想叮嘱些事情,但是细细想来,昨天听见绮霞说的那些,便知道郁巧巧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想必他一定是已经明白了自己低调的意思,这样一来,自己倒是不必多嘴了,把家里的事放心丢开就是,相信只要绮霞事事都肯听听郁巧巧的建议,便不至于出什么让自己难办的事。

    当下他便坐了轿子前往左禁卫卫所。说起来最近几天以来,这原本最冷清的衙门口已经俨然是大周朝的权力决策中心之一了。只是,这番到了左禁卫卫所之后,陈羽不过只是与郭兴戴小楼打了个照面,便换了衣裳从后衙偏门出去,到街上雇了一顶小轿,刁子温也做一身家仆打扮,一行青衣小轿的到了城东一处道观。

    观门紧闭,刁子温上前叩门,很快一个小道童来开了门,又过了一会儿,仍旧是上次那老道接待了陈羽,将他让到了后面,边走还边笑着说道:“承蒙小公爷眷顾,只要来长安,必是要在敝观歇身的,现如今大人已然是家里的姑爷,还请不要生份了才好,若有时间,尽可到敝观小住几日。小道这里别的没有,若论那清幽的客舍,倒还颇有几间,那江南的新茶,也可以沏得几壶,若是姑爷来此,小道有那旧年国公爷的棋谱,还可以与姑爷着棋消日。”

    陈羽边走边看了看他,心说这老道倒是油滑,上次来时,虽然也是笑嘻嘻的,却不见如此谦恭,这番自己任了内阁奏议加文华殿大学士,还封了侯赐了婚,他便立刻一口一个姑爷的叫了起来,真真是人心世态归结到最后只有一句话:佛曰,不可说。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趋吉避凶趋利避害,这本就是人的天性嘛,也是正常的。再说了,据陈羽看,这老道想必是蒋家在长安的棋子中有些分量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自己的态度倒未必是他自己的态度了,而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的是整个蒋家对自己的态度。陈羽不由得想到,现在他对自己如此亲昵巴结,是不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反衬出自己那位岳父大人蒋瑜的心态呢?

    显然蒋瑜时刻在关注着自己的动静,要不然不会在自己刚刚回到家的时候,就恰好的派人送去一封信给自己,至于今日约自己在此见面,恐怕是有些事情让他感觉有些迫不及待了吧。想到这里,陈羽第一次对目前自己手里的权力有了一些好感,看来,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句话,并非虚妄啊。

    其实真正的去行使权力,并不一定有多少快感可言,但是这一份高高在上被人重视的感觉,想必会使任何一个正常人为之沉醉。这份重视,很多时候并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于附加在这个人身上的权力,权力,产生地位,地位,赢得重视。想明白了这些,陈羽不由得感喟,怪不得古往今来,会有那么多人执迷于权力,为此身败名裂亦是一生不悔了。

    陈羽笑着说道:“我倒是想要清静几日,可是以前与这里关系不熟,不好无事叨扰,而现在,却又哪里有那份闲暇呢!”

    那老道笑着答道:“姑爷说的正是,人在闲下来的时候,总想着施展一番,也好有个腾挪的脸面出去见人,可一旦升腾起来,却又不免总是回想起以前消闲时候的光景了。呵呵,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姑爷且不必担心,想必这起子事儿过去之后,姑爷虽然位高权重,却还是能忙里偷闲的,到时候,小道这里,却有些新鲜节目献于姑爷赏玩。”

    “哦?”陈羽闻言心中一动,顿时对这老道所谓的节目有些好奇,不过这老道既然没有言明,陈羽也知趣的没有问下去,如果问下去,那便不免显得小家子气了。

    一行来到后院,恰好一处亭台,傍亭那株寒梅倒不知怎么生的,竟而有一根老枝蜿蜒着钻到了亭子里去,便在那亭子里盎盎的开着,直能夺人魂魄而不觉。瞩目许久之后,陈羽轻轻吸了口气,只觉得满口满胸都沁满了梅花的清香,此时再举目望去,见那亭中一人粗布葛衣,手持小扇煮雪正沸,顿时又使得这梅香中不免夹着几缕淡淡的茶韵,令人不得不感慨,真真的好一处销魂所在。

    这里,便正是当日陈

    瑜谈话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陈羽一再的强调,蒋长安。陈羽正自胡思乱想间,那老道在身后说道:“姑爷,请您过去吧,小公爷已经等了您许久了。小道告退。”

    说完了,他转身退出门外,那门便悄无声息的被他从外面关上了。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原本坐在蒲团手持小扇正在烧水的人倏然抬起头来,却正是蒋瑜。

    他将那宽大的粗布衣袖一摆,跪坐在蒲团上笑道:“你来了,还不过来。”

    陈羽一边走过去一边赶忙的应了一声,“是,岳父大人。”

    到了亭子里,蒋瑜伸手一指另一个蒲团,陈羽便也不客气地过去跪坐下了,蒋瑜并不看他,自顾自的扇着小火炉,口中仿佛是在和所年好友谈心一般说道:“要说江南好却是好,只是哪里来的这等好雪,我住在江南,每到了冬天的这个时候,就会想起梅尖上的雪来,要烹茶,还是这梅雪来的清雅呀!”

    陈羽闻言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蒋家这样人家,想要什么梅雪之类,即便是再难弄,都尽可以派了人去北方取来,顶多就是多废些银子一路保证它不融化掉罢了,也算不得什么,他这话的意思听上去是在怀念北方的雪梅,其实却是暗暗的在告诉自己,离开长安多年,蒋家人都想念这里了,想要回来了。

    陈羽并不回答,只是微笑着抬头看那横兀在头顶的梅枝,过了一会儿,那水便开了,丝丝袅袅的热气蒸腾而上,萦绕在梅枝上,顿时便显得这一枝古雅的老梅又披上了几分仙气,也衬得这么一个小亭子越发出尘。

    蒋瑜的脸上露出一副真心的愉快表情,将那茶盏取过来,然后便掀开了盖子,两手捏住了茶釜的两边耳朵,先是为陈羽倒了浅浅的一杯茶,然后又为自己倒上一杯,口中说道:“这是我平生最爱之物,你且尝一尝。”

    陈羽道了谢自己伸手捧起茶盏,先是放在笔端轻轻一嗅,然后举袖遮面,一口将刚沸的茶水喝进了口中。放下杯子,闭上眼睛让那水细细的滑入腹内,过了一会儿,陈羽才睁开眼道:“倒是好舒雅的味儿,岳父大人果然是对茶有品相的,我虽也吃了十年的茶,却从不曾品过这等滋味,真个恨不得把自己舌头也咽下去才好。”

    那蒋瑜看见陈羽喝茶的方式,不由得暗暗点头,及至听了他的称赞,却又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这比喻却龌龊了,舌头那里比得这茶!你倒是该回去好生的读几本诗了,像这番话,若是让颖儿听见,怕不要笑话死。”

    陈羽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雅人,在蒋瑜这等人物面前作假,倒不如还是拿出他的本性来,在他看来,这世间再好的茶,可能比得过美人香舌么?所以,便干脆的拿舌头来比这茶了。如此做的用意,便是要用这么一个粗俗的比喻来拍一下自己未来老泰山的马屁,同时还要叫他知道,他这一套雅致的东西,自己是弄不来的。

    不过,陈羽很敏锐的从自己未来岳父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颖儿?这就是自己那平妻的名字么?颖,倒是有些硬同时还有些锐利的一个字呀!

    蒋瑜也和陈羽一样的以袖遮面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闭上眼睛回味了一阵子,这才睁眼道:“做人、做事,便是要如这茶才好,散淡,不锋芒,便自然可以赢得天下归心。说起来,贤婿呀,你最近做事,很得一个妙字啊,便如这茶一般,自然而然的,就让所有人都翘起了大拇指,这样好,这样好啊。”

    陈羽笑了笑,蒋瑜放下茶杯却突然话锋一转,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陈羽道:“不过在很多时候,那些俗人们是不懂得欣赏和畏惧这些这些不露锋芒的美和力量的。所以有些时候,也很有必要告诉他们一下,俗烂的那些东西,并非你不行,只是不愿意与他们一般见识罢了。贤婿以为然否?”

    陈羽闻言皱眉,还没等他回答,蒋瑜却又抬头一指那一枝老梅,笑道:“你看,上次你来的时候,这梅还不过是一根干枯的枝桠,可是现在你再来,它已经是一树的清香了,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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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四〇 一朝权在手(中)作者:英年早肥

陈羽闻言抬头看去,可不是嘛,要说这才过去几天,上次自己来的时候,这梅枝不过一根干枯的老枝罢了,而这次来,却已经是一树寒梅。不过再想一想,自己与这枝老梅,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上次自己来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罢了,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外戚,而还只是一个一个连妃子都不是的宫中昭仪的弟弟,即便是皇上宠信自己,也充其量不过一弄臣罢了,但是现在,自己手握重权,这几日以来,已经俨然是大周朝堂上的第一重臣,对其他的大臣们甚至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这岂不也是一根枯枝开出了傲雪的寒梅吗?

    这样一想,陈羽顿时觉得,自己这位岳父大人说话可真是讲究啊,一句话里能有好几层意思,他就不把自己会听不明白,让他枉费了心机嘛。

    当下陈羽苦笑了一声,一脸无奈地说道:“岳父大人您哪里知道小婿我的苦处啊,这外面看起来倒是花团锦簇,觉得我身居高位,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端的是快意无比,可小婿我是有苦说不出啊。”

    他又叹了口气,说道:“且不说小婿我担心皇上会拿我当枪使,一旦事情过去了,就会把我给推出来,做大臣们攻击和泄愤的把子,单只是一个何进远,就是我轻易不敢动的,一旦动了何进远,那后面必然要牵连出一位皇子来,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最是疼爱他的皇子,三皇子琅犯下那等不伦之罪,却也不过只是剥夺了继承权,叱令出宫居住罢了,甚至,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一时心动,就会恢复了他的继承权,所以,小婿我手中虽是有权,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啊,只能做出一副谨慎小心爱民如子的样子,却绝不敢拿手里的权力来冲谁下手开刀,说起来,我这官儿当的可真是窝囊呢。”

    这份话说出来,其实陈羽是有着自己的考虑的,反正现在自己已经是铁定了要娶蒋瑜的女儿了,也就是说,是皇上把自己和蒋家撮合在一块儿了,那意思,陈羽多少能猜一点出来,无非就是希望蒋家帮着自己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但是,蒋家是不是会帮自己呢?仅仅是一个还没有煮成熟饭的婚姻约定,足够让蒋家做自己的后台吗?陈羽心里没谱,所以,他索性敞开了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这位岳父大人,那意思就是直接的问一问,我如果出了事儿,您愿意帮着我,给我撑腰不?

    蒋瑜闻言笑了笑,当下说道:“你这么考虑倒也是对的,不过,你也太小瞧当今皇上了,他可不会做那么简单的过河拆桥的事儿,那可是要让他在历史上留下骂名的,再说了,如果他那样做,将来还会有哪个臣子愿意做他的刀?”

    陈羽闻言一皱眉,这一点他也想到过,只不过,自己这才冒出来几天,对皇上心性的了解自然是不如蒋瑜这个与皇上打了十几二十年交道的人了解了,所以,他虽然猜出来此番皇上是真的要提拔重用自己了,却一直不敢肯定,心存疑惑罢了。

    当下听了蒋瑜的话,他微微点了点头。蒋瑜又接着说道:“以我对皇上的了解,把你提拔起来,实在是一个无奈之举,因此在那个时候,你还算是一个勉强合适的人选,再加上,皇上可能确实对你那位姐姐有些宠赖,所以,才决定好歹的把你托起来,替他支应几年,也可以借一桩婚姻,让我蒋家在江南再多困几年。不过,你的表现却让我很吃惊啊,想必,皇上听说了你这些天的表现,也会很吃惊的。因此,至少在现在看来,这已经非但不是一个无奈之举,反而是一招妙棋了。”

    陈羽苦笑道:“岳父大人取笑了,小婿惭惶不已。”

    蒋瑜呵呵地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需要惭惶的?你一坐上这个位子首先想着收买民心,然后就是抚慰军队,收拾军心,本来经过这么一个叛乱,正是长安九城的官兵们心绪最不稳的时候,你却适时的去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一下子,长安的局势就稳下来了,这等手段这等眼光,即便是做了几十年宰辅的人,也未必能有。而且,短短几日,你去长安的街头巷尾听一听,到处都是对你陈大学士的赞誉之声,只怕将来即便是有人要上

    劾你,也会很快遭到那些得了你恩惠的老百姓的围攻姓心,名声便好,名声好,慢慢的就会得士子之心,士子之心既得,只怕就是将来皇上想要动你,都要三思而行了。说起来这花朝廷的钱为自己得一个好名声,可也是绝对的好主意,如果不是对你身边的人都查清楚了,知道确实是没有,我甚至怀疑你身后藏着几个老家伙帮你出谋划策呢。这样的眼力,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腕,还惭惶个什么?”

    陈羽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没有说话。蒋瑜便又说道:“我知道你真正担心的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株连皇子之事,想必这个你已然心有定计了,我也不再多说。想必,你担心的是何进远突然倒台后,陈登的势力势必会一下子膨胀起来,而你根基浅薄,短期之内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对吧?”

    陈羽做出一副尴尬的样子笑了笑,按说被人看破自己的心思着实尴尬,但是陈羽却是有意的让人看出来的,因此,这尴尬也只不过做做样子,让两人面子上都过得去罢了。其实,据陈羽想,蒋瑜是什么人物,那可是成了精的政客了,自己这点心思想必就算是怎么遮掩都瞒不过他去,既然如此,何必要瞒他?倒不如索性不玩那些花样机巧,让他轻松看破就是了。

    当下陈羽笑着说道:“岳父大人真是令小婿汗颜,您说的没错,小婿正是在担心这个,所以,迟迟不敢发动。岳父大人既然知道小婿的心思,想必定有妙计以教我。”

    蒋瑜笑了笑,当即问道:“你聪明,皇上便是傻子不成?”

    陈羽闻言一愣,心里猛地一亮,暗道对呀,皇上既然有意把自己拉出来成为朝中一股势力,那肯定他也已经考虑到了自己会势单力薄呀,他岂会不帮着自己快速的把根基扎牢呢?而那个赐婚之举,除了可以把蒋家的野心再压在江南几年之外,很大意义上也是对自己根基的一种加固措施吧。

    蒋瑜见陈羽呆住了不说话,忽而失笑道:“说起来,我蒋家也是位极人臣之至了,不但皇后是我蒋瑜我的妹妹,现在便连朝中马上要起来的两大宰辅的夫人,也都是我蒋家的女儿,想一想,皇上可真是煞费苦心哪!也罢,此番回去,我会劝服父亲,至少三五年之内,我蒋家不会考虑会长安。”

    陈羽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懵懂,不知道蒋瑜突然说这么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只是旋即他就明白了,然后一脸惊喜地看着蒋瑜,蒋瑜冲他点了点头,微笑道:“没错,皇后娘娘那里,我们是臣,而且,皇上也不怎么稀罕我蒋家,陈登那里,哼,早晚我蒋家必有以报!所以,现在朝廷里能站出来为我蒋家说话的,你是唯一的人了,你将会得到我蒋家不遗余力的支持。这种支持,已经不是一枚长安之戒那么简单了,具体的好处,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说到这里,蒋瑜顿了顿才说道:“有了皇上的扶植,和我蒋家的全力支持,在这大周的朝堂之上,你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陈羽点了点头,“小婿多谢岳父大人栽培,既然如此,小婿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蒋瑜点了点头,“那就去按照你所想的做吧,诛其首领,降其爪牙,另外,避开所有一切与皇子相关的线索,便足矣。只要这样做,你便不会犯错,因为你犯的错,都是皇上想让你犯的。贤婿呀,你要记住,当皇上即将把他手下最大的权力交给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担心的,所以,你要交一些把柄给他,犯一些错给他,另外,露出一些弱点和不足给他,明白吗?”

    陈羽与会于心的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岳父大人点醒,小婿明白了。”

    蒋瑜微笑着摆了摆手,那宽大的粗布衣袖带起一阵风来,“既如此,你就可以回去了,你呆在这里,实在是影响我品茶的兴致呀!”

    陈羽嘿嘿地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蒋瑜是在骂自己俗呢,不过正是这种骂,却反而越发的透出一股亲昵的味儿,让陈羽心里受用不已。当下他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也不说话转身便走,堪堪的走到门口了,蒋瑜又突然说道:“我已经传信回江南,想必过不了几天,颖儿就该启程进京了,你找时间也准备一下,一栋大宅子是必须的,我可不想自己女儿跟着你住那破旧的小巷子。”

    陈羽站在门口苦笑了一下,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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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四〇 一朝权在手(下)作者:英年早肥

陈羽回到左禁卫卫所之后,立刻把戴小楼和郭兴找来商量,得到了蒋瑜的承诺,他的心里已经有底了,既然当今大周最大的两股政治势力都支持自己这么做,那自己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再说了,既然已经站到了这个位置上,如果不做两件狠事儿出来,岂不是有些亏了,而且,也会叫那些旁观看戏的人瞧轻了自己。

    其实,三个人中虽然郭兴和戴小楼原来一直都比陈羽的官职要高,但是自从皇上金口一开,两人都已经明白皇上的意思,因此一切事情基本上都是以陈羽的意思为准。

    陈羽缓缓的把自己刚做出的决定说出来,两人都并没有一点儿吃惊的样子,因为这本就是意料中事,只不过前几天陈羽估计重重一直不敢动手罢了。

    戴小楼沉吟了一会儿说:“陈大人,你决定了?拔掉何进远,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棵树拔出来,连根带须的,可是一大坨呢!别的不说,单是一直他执掌的工部,还有三大首辅他分管的兵部这两大部的官员,就至少得挖出来一大半儿,整个朝堂,为之一空啊!”

    郭兴随后试探着说道:“我看,咱们是不是先请旨再办?毕竟,这件事牵连太广了,而且,目前咱们手上也没有什么很确切到伤筋动骨的证据,这样子就贸然拿人,只怕不妥。”

    陈羽想了想。霍然站起身来,眼睛盯着门口说:“没有证据,就编出证据来,莫须有地东西,总不难弄吧?其实,这叛乱的幕后主使人,皇上只怕早就心中有数,他派咱们查。只是要走个程序罢了,咱们帮皇上把程序走过了就是了。至于请旨,我看不必,皇上既然已经授予我等全权,再去请旨,反而显得我等胆小不堪任事。两位大人,你们看呢?”

    郭兴点了点头沉吟不语,戴小楼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这样说,也不无道理,也罢,既然你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吧。”

    陈羽笑道:“刚才戴大人说到了整个朝堂为之一空,这件事我想了许久,我看不如这样。咱们这次,只拿何氏一党最核心的一批人。其他人,就先让他们在家里担心着吧。先不急拿他们,两位大人,你们看……”

    郭兴闻言当即点头道:“这样好,这才是稳妥的办法。我刚才还想,陈大人前几日做事很是春风化雨,怎么今日里出去一趟就忽而雷霆万钧起来,呵呵,原来你早就已经考虑周全了。既如此,我赞成大人的意见。”

    陈羽闻言笑道:“既然两位大人都同意了在下的策略。那便准如此行!”

    说完了,他转身道:“来人哪,请羽林卫、左禁卫等六卫的指挥使、指挥副使,羽林卫南镇抚司北镇抚司指挥使指挥副使,以及细柳营几位将军等,马上来此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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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筑乃是南镇抚司的指挥副使,在发出来捉拿钦犯地一种指挥使中,他的官职只能排在后面,但是陈羽分配任务时,他负责捉拿的却是何进远一党的第四号人物,兵部右侍郎马庆,足见陈羽的重用之意,而何进远也确实很卖力。

    其实这几天来,何进远一直被陈羽留在身边,何进远也知道,自己等待了二十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因此,他早就已经在等待陈羽用自己来立威地这一天了。

    三百南镇抚司的官兵把马庆的大宅围了个水泄不通,两队人马开进去,孙筑随后在一众将校的陪伴下,踏进了马府。

    马庆这个人他了解,他曾是大将军关勃手下的三大虎将之一,而那个时候,他孙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马庆当年随着大将军关勃一路杀到塞外,沙利河一战,他以三万步卒结下的大阵,硬是与七万多匈奴骑兵纠缠了整整两天,成功的把他们牵制住了,也使得大将军关勃派出去另外两路大军得竟全功。是役,他亲自冲锋在前面,与士兵同生共死,才激励了士气,完成了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此,他负伤多达三十七处,帐下三万士卒更是死得不足四千人。因此,当关勃大军班师回朝之后,皇上在庆功宴上亲眼看到他那一身的伤痕之后,指痕赐酒,连赐三十七杯御酒,更是封为三十七侯,一时传为佳话。

    但是现在,自己却要把他抓入大牢了,因为他,试图谋反。

    平心而论,孙筑绝对不相信马庆会造反。孙筑在前线军队里呆过,他知道马庆是一个十足地硬汉子,对皇上更是绝对的忠心不二。因此,虽然他是何进远一党,但是孙筑仍然不相信他会参与谋反,但是现在没办法,谁让他是何进远一党呢?不抓也得抓!

    “马老将军,下官奉内阁奏议、文华殿大学士陈羽大人之命,前来捉拿大人归案,得罪了!”

    已然是胡须斑白地马庆冷哼一声,道:“你要拿我,有何罪状?”

    孙筑吸了口气道:“陈大人有言,事涉造反,无须罪状!”

    “你……!没有罪状,你凭什么说本侯有罪?又凭什么要捉拿本侯?”马庆气愤地反驳道。

    孙筑叹了口气,冲身后摆了摆手,他身后的校尉官兵们一齐往前便要将马庆拘拿起来,这时,马庆身后地家丁居然一个个抽出了兵器来,赫然的与官兵对峙着,其中一人口中喊道:“没有罪状便要捉拿一位功勋盖世的侯爷,你们好大的胆子!”

    孙筑本来想要劝说马庆不要做无谓的抗争,免得殃及家人,毕

    自己最敬重的当世名将之一,但是话到嘴边,他却又自己此行前陈羽交代给众多负责拿人的官员们的话,“如有不服者,杀人立威!”

    孙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挥手狠狠地说道:“拿人,如有反抗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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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七日注定是一个要永留史册的日子,就在这一天,陈羽等内阁三大臣正式下达命令之后,仅用了一个下午,不,确切的来说,仅用了一个时辰,分路而出的抓捕查封队伍,就一举抓走了朝廷四品以上大员二十六人,查封了其宅院家产等共计一百三十九处,足以够得上是大周立国以来较大规模的政治变动之一了。

    原本看到陈羽犹豫不定地故作爱民姿态的大小官员们得到消息之后不由得悚然而惊,不想昨天还一副烂好人模样的陈羽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这等霹雳手段,几乎是连证据都没有,也不请旨,说拿人就拿人,而且这一次并不是顺藤摸瓜的从下面往上察,是直接的把何进远等大员们一举全擒,等于是一下子把朝廷一半的重臣给扔进了羽林卫的大狱。这等手段。这等气魄,端地是让人闻之胆寒。

    那些没有被抓的何氏一党的小官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无奈地在家里等着拘捕他们的锁链,一直到了傍晚,下人们回报说抓人的队伍已经全撤了,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旋即,他们就明白过来了,陈羽今天不抓他们。并不表示明天就不会来抓,于是,那股不知劫难何时来临,但是又知道它一定会来临的恐惧感让他们坐立不安,纷纷的派出去十几拨人去打听何大人等人的审理结果,一个个呆在家里急得如热锅上地蚂蚁一般。明明是数九寒天,却一个个热的满头大汗。

    而陈羽和戴小楼郭兴,却根本就没有心思去享受那种捉弄别人的快感了,他们派了十几个有经验的人分头突击,连夜急审,而且不计手段,只要结果,除了何进远等少数几个人实在是不宜动刑之外,其他的哪怕是原来的一部侍郎,也是该怎么用刑怎么用刑。然后。三个人就在羽林卫地牢房扎了营,晚上也不回家。立等结果。

    于是只一过了一个多时辰,甚至还没等到天黑呢。那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大臣们就已经被打成了半死,往日整天以孔孟门徒自居的读书人们,根本就没有等到换第二轮刑具,紧紧是高高扬起的鞭子,已经让他们哭爹喊娘的交代了所有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事情。

    自然有下吏们卖力的甄别口供的真假,不过两三个时辰之间,整整齐齐的案卷已经放到了陈羽地案头。

    陈羽等三个人也不看卷宗,直接便命他们汇报结果。于是那狱吏中站出一个来,奉承了两句之后说道:“叛贼等对于右禁卫兵变之事供认不讳。都承认自己曾经参与谋划,而且都已经对自己的证词签字画押,经过连续三次审理,去掉了他们胡编地东西之外,可以定案的是,他们一致供认何进远和七王爷乃是此次兵变地主谋,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说!”陈羽斥道。

    “而且据工部左侍郎孟春交代,这件事的最后主谋是,是三皇子琅。”那狱吏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陈羽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他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看了看左右的戴小楼和郭兴,突然转身对面前的狱吏们道:“这件事怎么可能,三皇子绝对不会造反,一定是你故意屈打成招,意图谋害皇子!”

    那狱吏闻言吓得浑身一哆嗦,忙争辩道:“冤枉啊大人,这都是罪犯供认不讳的,小的绝对不是屈打成招,就是借个胆子给小的,小的我也不敢诬陷皇子啊!大人明察呀!”

    陈羽冷哼一声,喝道:“来呀,把这个诬陷皇子地混账给我打入死牢,稍后等本官处理完这件案子,再来细细审他!”

    下面轰然一声答应,上来两个人不由分说把那狱吏架走了。

    那狱吏一边被拖走一边号泣着喊冤的声音,直吓得其他狱吏两股战战,陈羽这才笑着对这些狱吏道:“刚才那一定是他在蓄意构陷皇子,诸位说,对不对呀?”

    连个眼色都不用交换,众人齐声答道:“大人英明,明察秋毫!”

    陈羽左右看了看,郭兴和戴小楼已经明白了他地意思,便都点了点头,陈羽笑了笑吩咐道:“那你们就下去重新做一份案卷来,其中不要出现任何关于皇子的证词,明日卯时,我要见到新的卷宗,明白了吗?”

    “是,大人!”众人齐声答道。陈羽点了点头道:“诸位放心,本官也是为了大家好!既然诸位都已经明白了,那就赶紧去办吧!”

    众狱吏答应一声,施了礼退出来,才纷纷在额头上抹了抹汗,松了一口气。多年的狱吏经验使他们知道,替罪羊已经帮他们选好,剩下的他们这些人,只要嘴紧点,已经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

    “皇上,这就是臣整理出来的一份卷宗大略,请皇上过目。”陈羽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地把手中一份奏折递了上去。

    那太监要过来接奏折,柳隐却抢先一步走过来

    把奏折从陈羽手里抽过去,然后冷哼一声才走回去递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当今皇上。

    略略地翻开扫了两眼,皇上便把奏折放到了桌子上,口中问道:“陈爱卿,何进远等叛贼,已经悉数招认了?”

    “回皇上,是的。昨晚突击审问了众多大臣之后,他们都供认不讳,于是,今天早上,臣和戴大人、郭大人一起亲自提审了叛贼何进远,何进远对于和七王爷联手谋逆之事,亦供认不讳。”陈羽恭敬地答道。

    皇上看了他身后的戴小楼和郭兴一眼,见两人也都低着头,便知道事情就是这样了,当下他叹了口气,说道:“此案必然株连甚广,对我大周朝政影响甚大,唉,这几日来,朕忧心不已呀!昨日晚间听宫里的奴才们说,陈爱卿只是抓了为首的重犯,其他人还都没有抓,如此甚好,甚好啊,稳定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呀!”

    “是,皇上。呃,臣还有一事要禀告皇上。”陈羽试探着说道。

    “讲!”

    “昨夜审理众多叛贼时,并没有让人吃惊的证词,但是今天早上臣等三人提审何进远时,他却供认,此次时间除了他和七王爷之外,皇三子也是其中首脑。”

    “什么?”皇上闻言拍案而起,陈羽身后的戴小楼和郭兴则听得同时身子一震。他们当然都知道,今天早上何进远情知大势已去,对于造反一事供认不讳是不假,但是他们三人问话地时候,和何进远作答的时候,却根本就都没有提到皇三子琅的事儿。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陈羽的心思,陈羽这样做。竟然是要断去何进远的最后一丝生机,是要把他彻底除掉了,这样一来,两人心中也很快就明白了陈羽保留下那些何党的五品及以下级别官吏是什么意思了。很简单,就四个字,政治接收。

    不过。两人低着头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却又都很快原样站好了,等于是默认了陈羽的说法。

    陈羽低着头说道:“回皇上,臣等听到这件事,也很吃惊,于是,臣等又重新提审了其他的很多叛贼,臣想,如果三皇子真地是其中主脑。那就不应该只有何进远才知道,其他几个骨干。也该知道才是。但是一审之下才发现,其他人全都不知道这件事。因此。据臣等三人商议,一致认为,一定是何进远意图诬陷三皇子,所以才有如此说法。但是,事涉皇子,臣等不敢妄断,故此特来请皇上亲自决断。”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又坐回了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们三人都认为是何进远在构陷三皇子,那就一定是了。”

    “是。皇上。”陈羽见得到的结果和自己预想中的几乎一模一样,便继续说道:“那么,臣等请示皇上,何进远一党该如何发落呢?”

    皇上呆呆地想了一会子才说道:“就按照《大周律》来办吧!”

    “是,皇上!但是,何进远为当朝首辅多年,按照我朝惯例,纵是做反,皇上也可以免去其死罪,以示对臣子的疼惜,您看这何进远……”陈羽斟酌着词句的说道。

    但是他的话,却被皇上给打断了,“不必了,就按照《大周律》来办吧,族中男子一律弃市,女子打入贱籍,发往教坊司世代为奴。”

    “是,臣等遵旨!”陈羽等三人一齐答道。

    …………………………………………

    ………………………………

    陈羽等人下去了好一会子,皇上才吐出一口气喃喃地问道:“爱妃,你说,琅儿到底有没有作乱呢?他是不是,真地想杀掉朕,然后即位呢?”

    侍立一旁的太监宫女闻言吓了一跳,纷纷做出眼观鼻,鼻观心傻子一样的表情,那柳隐是何等灵巧的人儿,她想了想笑着说道:“皇上多虑了,臣妾对三皇子虽然没什么好感,那人胆大妄为,连臣妾的主意都敢打,但是,他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呀,就算是再不肖,想来也不会做这等人神共愤之事的,您的儿子,您还不了解嘛!您说呢?”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轻声地叹道:“是啊,还有谁比朕更了解他呢?他是真的儿子呀!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不会地!……唉,朕老了,难得陈羽如此了解朕的心思呀,为朕保住了一个儿子地性命,嗯,就冲这一点,朕就给你这个弟弟一世的荣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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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四一 白玉为堂金作马(上)作者:英年早肥

颍州城北的官道上。

    淮南道连着下了六天的鹅毛大雪,虽然已经晴了三天了,每日都是亮得刺人眼目的太阳,但是北风呼啸之中,地上的雪竟是丝毫都不见融化的痕迹。若是一脚踩上去,便听见清晰的冰碎声,这地上的积雪,竟是已然冻上了。

    官道上因为人来车往,所以积雪已经是看不见了,但是那融化了的雪水却是照旧把整条大路都盖住了,因此这路面在一天中倒有八九个时辰是冻着的冰层,而剩下那几个时辰,却又是一片泥泞。

    不过即便路面如此之差,且新年还没有过完呢,官道上却仍然络绎不绝的有赶路的人马和商队,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的年,最多只有五天,再过下去,以后就该揭不开锅了,所以,过了大年初五,就必须出去挣钱了。

    “停车!凝儿,你去叫二爷过来一趟,就说小姐找他!”一个甜美可人的女孩掀开帘子喊道,得了那车外窗帘下一个女孩的答应后,她便又把窗帘放下了,那张漂亮的让人见了便迈不动步子的俏脸也重新被厚厚的棉窗帘遮住了。

    这是一个庞大的车队里最豪华的一辆车,走在它前面打头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几十个官兵和家仆,他们为这个车队打着让老百姓一看就害怕的仪仗,紧随其后的是六辆豪华的驷架大马车。刚才探出脑袋来喊人的女孩子所在的那一辆便正是这六辆车的第三辆,显然,这辆马车里坐着整个车队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人。

    走在这六架马车后面的,是约莫三百名的官兵护着的长长的车队,看样子拉的好像全是些贵重的物品,因为那车虽然看上去简易,不如前面几辆车豪华,但是一看那货车的底子,却依然配上了车篷,便顿时显得比寻常的拉货车要贵重了几分。

    这样一列长长的车队走在路上,顿时让前后的商旅们好奇不已,要说车队大到让他们吃惊,这也是有的,但是关键的却并不是这个,更重要的是大家发现,这车队用的仪仗竟是銮驾,虽然只有半副銮驾,但那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呀,而且商人中有那见多识广的更是发现,走在车队中间的六辆豪华马车中最大的那一辆上面,居然还罩着凤仪黄罗伞,这可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享用的呀。

    于是大家心里纷纷的猜测,这皇后娘娘怎么会跑到咱们淮南道来了?这一番猜测,自然有那恰巧与这车队一起行了一路的商旅解释道,这可不是皇后娘娘,这是金陵的蒋家大小姐要出嫁了,嫁的就是当今御前的红人,长安侯陈羽,为此皇上特意御赐半副銮驾,以示对蒋陈两家的昭宠。

    前面有半副銮驾在,谁敢越过它去?所以,即便是这车队走的速度并不快,前面几里地之内也基本上没有人马——人家都贪着赶路,早就走得远远的了——但是落在了这车队后面的商旅们,还是没有人敢超过他们走到前面去,跟銮驾抢路,敢莫是活腻了不成?

    于是反正走不快的商旅们便在后面一边走一边闲话,大家正聚精会神的听那来自长安的传说时,前面的车队却突然停下来了。

    “哎呦,我说姑奶奶,这好端端的才走了几里路啊,你怎么又让停下来了?照这么个走法儿,咱们得哪年哪月才能到长安哪!”一个一身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站在车队中最豪华的那辆马车窗帘下,苦着脸抱怨道。

    虽然隔着车窗那儿厚厚的棉布帘子,这话还是清楚地传进了车厢里,此时的马车里,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孩儿正坐在锦榻上,嘟着小嘴儿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她扭头对刚才掀开窗帘叫人的小丫鬟道:“扣儿,你去叫二哥进来说话。”

    “是,小姐。”那丫鬟答应一声下了车梯掀开门帘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把刚才站在车窗下说话的人带了进来,那人进来一看自家妹子嘟着嘴儿呢,便顿时左右看了看,口中说道:“你还别说,还是你这车好,它大不说,这里面也气派呀!爷爷可是真疼你,唉,有时候你二哥我就想,我要是女孩儿,咱爷爷不知道是不是也那么疼我。”

    女孩娇哼一声,扭过了脸儿去,那人见状笑着说道:“行了我的宝贝妹妹,二哥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也不想想,爹的眼光能差得了?他跟你挑的乘龙快婿肯定没错儿的,你就放心吧,就凭我妹妹这模样,凭咱们蒋家的地位,他还敢亏待了你?他舍得不疼你?”

    “我不想嫁给他,我才十六,还没玩够呢,再说了,凭什么让我去做平妻呀?我可是听六哥说,他去年还是人家家里的下人小厮呢,说不得连字都不认识,居然让我嫁给他做个平妻,我不愿意嫁!”那小姐撅着嘴儿说道。

    那自称二哥的人揉了揉眉头,苦着脸道:“我的好妹妹呀,你不愿意嫁你在家里跟爷爷说呀,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

    他正愁眉苦脸,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一脸谄媚地对自己妹妹说:“好妹妹,二哥我可是听

    可是长安城的***翘首,浪子班头啊,而且是音律大眉你知道吧?那可是长安城的四大花魁之一呀,号称琴神,连她,见了陈羽那小子都要执弟子礼,你说,他能是个俗人?皇上还封了他做文华殿大学士,你说,他会是那没有学问的?就连红遍长安的名角儿刘宝儿都称他为第一知己啊,刘宝儿的牡丹亭,自打你二哥我听朋友回来一说那个味儿,我都想了一年多了,那叫一个妙啊!你说,他能被刘宝儿称为第一知己,他能是个俗人?”

    那小姐听他这么一说,颇有些感兴趣,星眸微微眨动,却故意说道:“我才不信呢,他一个下人出身的,能会音律?还能让柳大家对他执弟子礼?”

    “当然了,你二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显得很是激动的样子,然后他摸了摸下巴皱眉道:“那首诗叫什么来着?叫什么红泥小火炉的,就是他写的,听家里几位清客们说,写的好着呢。”

    那小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女儿新酿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首诗是他写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当然是他写的,说句实在的,哥哥我还真不愿意你嫁给他呢,长安城里谁不知道陈羽的大名?有多少女孩子倒贴着要嫁给他呢,这家伙,整个就是一女人杀手,二哥我可真怕你到了他嘴里,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呢。”

    女孩闻言低声啐了一口,双颊腾起一抹娇红,不过神色间倒是有了些向往,她忍不住想,或许,他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不成?但是她很快想到了爷爷房里放着的那道圣旨,和父亲的亲笔信中对爷爷说的打算,便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一眨眼的功夫,心趣全无了。

    她不由得心中叹道,其实自己嫁的不是人,只是一身官服一口印绶罢了。

    其实,在她刚刚懂事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几个姑姑的婚姻,便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她一直想,爷爷那么疼自己,或许,自己会和姑姑们不一样吧,可是时至今日才发现,原来,只要是蒋家的女子,就免不了这个命运。现在只能盼着,自己不会和六姑姑一样,嫁了一条狼吧。

    那二哥看着女孩的脸色,试探地问道:“妹妹,你看这路不太好,路面上都是冰,现在虽然滑点儿,好歹还能走,到了晌午前儿,这冰可就都化了,到时候更难走不是?要不,咱们接着走吧?”

    女孩看了他一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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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十,新年伊始的第一次朝会。尽管朝堂上肯定会发生剧烈的震荡,这一点大家都早就心知肚明,但是当这个震荡真的来临时,还是让大多数人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天的朝会,总共发生了四件事:

    第一件事,皇上正式下旨,宣布了七王爷及何进远等三十三人的谋逆之罪,宣布了对他们的处理办法之后,又正式下令还是继续以陈羽等三位内阁奏议为主,继续追查谋逆之事;

    第二件事,皇上正式下旨加陈羽为工部尚书,加戴小楼为兵部尚书,加郭兴为刑部尚书,加礼部尚书乔玄为内阁奏议,加礼部左侍郎杜审言为内阁奏议。如此一来,加上原来的两位内阁首辅吏部尚书陈登和户部尚书王鸿,内阁共有首辅两人,奏议五人,而且除了杜审言人称小尚书之外,其他六人都是一部尚书的身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内阁比之以前只有三大首辅加若干书吏的内阁,可是有实权多了,说不得以后朝中大小事等,都要从这个内阁里走一遍才行了。

    第三件事,都察院御史石章鱼等十三人联名上奏折,列出陈羽十三条罪状,诸如矫诏拿人、屈打成招等等,认为他不足以担当国之重任,所以要求皇上将陈羽免职,交付都察院问罪,但是却被皇上轻轻的几句话就给翻过去了。

    那石章鱼等人跪地不起,一副铮铮铁骨的样子,言说不管大臣们犯了多大的罪,大周朝建国以来从来没有人敢对朝廷大臣用刑,而陈羽竟然非但在还没有取得抓人的证据的情况下就拿了人,甚至杀了人,而且还对大臣们刑讯逼供,实在是有周以来最有辱斯文的事,陈羽不除,难安天下士子愤愤之心。

    陈羽站在朝班中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表演,他知道,皇上一定会替自己立威的。果然,皇上一通怒斥之后,喝令将石章鱼等人免职查办。陈羽冷不防扭过脸去,只见对面站在左首第一的陈登,已经闭上了眼睛,便笑了笑,低下了头。

    十三人全部免职,杖责三十,一下子让满朝大臣们更深刻的认识到了当今皇上对陈羽的信任和器中,时不时向陈羽偷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心里转悠着什么心眼儿,可就是一个人一个样儿了。▋

    随后的几日,陈府门口的那条小巷子车水马龙,前来拜望的朝廷官员们的车马一直排出了一两里地,甚至把外面的一条大街整个的给堵上了,让长安的老百姓们不由得感慨,这威势,可真叫一个煊赫呀。

    当然了,陈羽哪里有功夫挨个的见那么多人,所以只有位置特别重要的官员,他还会见一见,抚慰一下,其他人,则命这些前来投诚的官员们回去说说意思就是了。自古以来,越是会摆谱儿的大官儿,大家就越认为他像个大官儿,因此,陈羽便也不怕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乐得清闲。

    不过,那些自付没资格见到陈羽的官员很快心里也有了数之后,却还是觉得不送点礼过去心里不踏实,于是,便派了家里的夫人纷纷备了厚礼来陈府拜见陈府的太太等,因为绮霞有孕在身不便见客,杏儿、琥珀等便接待了那些夫人们,大家谈笑之间送了礼也收了礼,回去之后这些官老爷们心里便顿时踏实了许多。

    要说这一次陈羽下令只要是来送礼的,全部照收,可有点不大符合他的行事方式,但是陈羽自己心里知道,即便是很可能明天朝堂上就有人告他收受贿赂,这些礼他还是非收不可。不收礼,那些原本是何进远一党的官员们时刻担心着自己会查他们,又怎么会甘心投效自己?不这样,又怎么能顺利的接收何进远的势力?

    而且,不收礼,怎么把自己的把柄交到皇上手里呢?所有的把柄中,只有好色和贪财,不会使皇上对自己产生反感,所以,自己就只好贪财加好色了。

    戴小楼也曾笑着提醒他,说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真心投靠你还是只想借你这棵大树躲避一下,等事儿过去了就身在曹营心在汉呢。陈羽则笑着答他,不怕的,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来逐一的梳理这些,现在要的就是泥沙俱下,良莠不齐。要的,是这个声势。

    陈羽的声势,可真是上去了。

    内阁七人,虽然是以陈登为首,但是这一段时间不知为何陈登什么话都没有,凡事都闭着眼睛不理,王鸿更是成了精的人物,他也知道最近皇上正提拔陈羽,无论什么事儿,都不能跟陈羽顶着干,否则可就要被皇上拿来杀鸡儆猴了,因此他也不说话。这两个人不说话,乔远、杜审言也跟着不说话,而郭兴、戴小楼又几乎是惟陈羽之命是从,所以,一时间陈羽杀伐决断,竟然代表了整个内阁,而偏偏的皇上又把大多数事都交内阁审议批复,内阁出来的意见,他基本上都不会反对,这样一来,等于陈羽一个人的嘴巴代表了朝廷的意见,也使得许多原本在陈登何进远之间摇来晃去的人们忙不迭的到陈府送礼去了。

    非但如此,甚至连那原本超然事外,从来不参与朝廷中拉党结派的清流一路人,也有不少人前来附骥,陈羽想,这里面该有自己那位老岳父,也就是蒋瑜的功劳。

    原来何进远一派的大小官吏、墙头草们、御史清流派,外加明显代表蒋家势力的几位大员纷纷的在朝堂上附和陈羽,使得陈羽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已经俨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

    随着对犯了谋逆之罪的大臣们一拨大规模的抄家,罪犯家人入狱,财产罚没,在市井间,陈羽的声势也已然达到了顶峰状态。

    且说这一日早朝散后,陈羽到工部料理了些政务,便坐了轿子回家,堪堪的到书房里喝了一口郁巧巧端上来的茶,那老管家宋维长便进来道:“老爷,皇上赐的宅子,两位姨奶奶去看过已经回来了,都说好,而姨奶奶让我回您,说什么您也去看看吧?”

    陈羽点了点头放下茶杯,顿时便想起了蒋瑜跟自己说的那句话,“我不能让我女儿跟着你住在一条破巷子里”,便不由得笑了笑,当下说道:“也好,去看看。”

    可是他刚站起身来,郁巧巧却笑着说:“爷忘了,那位玉尺公主关宁关大小姐不知道有什么事儿,还在外厅奉茶,等着要见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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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四一 白玉为堂金作马(下)作者:英年早肥

却说陈羽站起身来要出去,郁巧巧却笑着说:“关大小姐可在外厅等了你好半天了,咱们好歹跟她有生意合作,她又是个御封的公主,爷好歹也该见一见才是。”

    陈羽想了想道:“她来,想必一定是为了兵部右侍郎马庆,那马庆当年是他父亲关勃老将军的部下,听说,两家的关系很好,不过,这可是个难题,我可不敢应承她,你先去陪她说说话儿,话里把这个意思透给她,让她心里还是别打那么大的指望了。等我看完了宅子再回来见她,免得现在去又要看那小丫头嚣张的脸色。”

    说完了又道:“老宋,咱们去看看宅子。”

    郁巧巧闻言站起来,和老管家宋维长一起应了一声是,然后那宋维长便带着陈羽去看宅子去了,郁巧巧自去陪关宁说话不提。

    且说陈羽一行坐了马车来到皇上赐的位于凤尾巷的宅子,只下了马车看到这大门,陈羽就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哪里是一个侯爷的府第,简直就堪比王府了,便是陈登府上已阔大闻名,却也还是不如这个。

    两垛四颐的大开门,门口两个张牙舞爪的大狮子看上去便如活着一般,而且隐隐的透出一股非同一般的洁白,走近了一瞧,赫然竟是整个的一块汉白玉雕成的,可见豪奢。门上挂着匾额,上写“敕造长安侯府”六个大字。底下地落款一看,竟然是御笔。

    那守门的一看是先前来过的宋维长带着人来,且又一看陈羽那做派,便情知是谁来了,当下赶紧的迎了上来,一边请安一边命人打开了门,口中还一连声的说着,“小的们乃是工部制下。奉命为侯爷打理这座宅子,前廊后院的,都已经料理干净了,只还差一点细活儿,不过就是三五天的事儿,侯爷您就可以入住了。”

    陈羽点了点头。身为工部尚书,这个事儿他自然是知道地,只不过,从他本心了可是并不希望皇上从工部派人来给自己整理宅院。当初在部里接到旨意的时候,他就不由得心说皇上可真狠,赐那么大一个宅子给自己,还派了工部的人去帮自己修整打理,这是何等的恩宠,这不是明摆着让其他大臣们嫉妒自己嘛,这样一来。自己潜在的敌人不知道又多了多少。

    不过现在他转念一想,也好。皇上越是这样对自己,那些心智不坚的人还有那些墙头草们便反而能够坚定了跟随自己地信念了。说起来凡事还真是有利有弊。

    其实陈羽在陈府呆了那么些年。整天就在一栋大宅子里转来转去,对这宅院的审美眼光倒还真是蛮高的,不过前些时候一则自己没那么多钱,再则骨子里也不想招摇,所以,那小宅子住起来也还觉得不错,不过今日一看见这大门的规模气势,便顿时觉得自己那宅子确实是小了些。

    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往街上一瞧。心想,这里可是凤尾巷啊。住的可都是王侯将相们,官爵不到,就是有钱也根本不可能买到这个地方的宅子,可是现在,官爵一到,不用花钱,就可以住这凤尾巷上最好的大宅。陈羽不由得感慨,权力的好处真的是没法说啊!

    进地门去,里面雕梁画栋,端的是好一处所在。正在这里监督工事地工部一位主事得到禀报听说陈羽来看宅子了,慌忙从里面迎了出来,请安之后,陈羽便命他带着自己到处转一转,命其他人各自忙各自的去。

    其实长安城内大臣们地宅院,大抵格局都是差不多的,这也是多少年形成的建筑习惯,陈羽在陈登府上时就已经把这个格局摸透了,因此即便是四处的转着看,却也并不曾仔细,只是听那工部的主事说,这宅子乃是十三进加厢的特大宅院,陈羽才不由得有些吃惊,心想这么说来自己的宅院竟是和陈登那府上是一般大小的。

    得了那主事地几句话解释,陈羽才明白了这栋宅子的由来,自己再一寻思,便大体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宅子是崔家地,而十几年前,崔家也是了不得的当朝一品,执掌朝纲的大家族,但是后来,却在皇上和蒋家的联合打击下,满门抄斩了,于是,这大宅子就罚没入库。十几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整天惦记着这宅子,但是却一直没有人能把它弄到手,直到现在由皇上开口赏给了陈羽。

    这宅子自从罚没以来,一直归工部来打理整修,是以虽然十几年下来没有人住,这宅子倒也不曾荒了,等到皇上下令把这个宅子赐给陈羽,还下令由工部负责整修,那新到任的工部两位侍郎哪个不想拍陈羽马屁呢,便派了工部最好的上百个大工匠来,很快就将这宅子整理翻修的焕然一新,便比那很多大臣王侯们新建的府第还要强了无数倍。

    简单的看了几进,陈羽便发现这宅子虽然与陈府那宅子一样是十三进,但是却毫无疑问比陈登那宅子要奢华了无数倍,只看那大书房里立着的一只用沉香木雕刻而成的苍鹰的一对眼珠竟是用硕大无朋的绿宝石镶上去的,便可见一斑了。

    路上所见有些不合意的地方,陈羽便说了命那主事记下来,施工时要加以修改,反正是皇上和工部掏国库的钱帮自己弄宅子,何苦不弄得满意点呢。不过陈羽只看了几进就有些烦了,毕竟这个活儿更适合由女人来做,当下陈羽转身对宋维长道:“明天让两位姨奶奶再来一趟,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你就告诉给这位主事大人,请他们施工的时候再酌情加以修缮吧。今日身子有些乏了,就看到这里。”

    宋维长闻言忙答应了,那主事便奉承了几句,然后恭恭敬敬地送陈羽出了府门。

    其实陈羽倒也不只是看烦了,关键是他心里一直在惦记着关宁的事儿,孙筑跟他说起过那个兵部右侍郎马庆的事儿,陈羽也特意命人去拿了卷宗来看了,而且还派了刁子寒去查过,基本上可以肯定,马庆

    么参与谋逆一事,当然,谋逆一党借用了马庆的名头中的威望调动长安九门官兵的事儿,肯定是有的,所以,抓起他来判个谋逆大罪倒也没有冤屈了他,更何况,这种大事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的,当初马庆加入何进远他们这一帮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了,在政治斗争中,甚至都没有什么对错,一切以胜者为王。在这场斗争中,他所在的政治集团失败了,所以作为其中一员的他,就必须要承担失败者的义务,那就是,抄家灭族。

    不过,要说他的罪死了是该的,但是他毕竟和其他谋逆的大臣有些不一样,他只是站错了队,并不是存心要谋反,所以,株连到他的家人,陈羽便下意识的有些不忍。

    陈羽也听说过,那马庆的女儿乃是长安城有命的才女,甚至于前几天戴小楼还跟他说过,有不少人不敢直接去找陈羽求情,却跑了去找他,希望他能发一言,先把那马家小姐马丹枫从教坊司提出来,至少能免了一个陷入污沼的命运。

    当时戴小楼那话里的意思,也很是有些怜香惜玉的意思,但是陈羽却狠了狠心没有答应,不忍心归不忍心,但是一旦开了这个例子,谁敢保证不会有那些谋逆一党的后人子孙被人找空子放出来,到时候可是要遗祸后日的。

    不过今天,想不到关宁也来了。陈羽手里拿到地情报显示,那马庆曾经是大将军关勃手下三大虎将之一,而身为玉尺公主的关宁与那马家大小姐马丹枫不但是世交,两人私下里更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因此,关宁一来陈羽就知道她肯定是为了马丹枫而来,所以这才头疼的避了出来,毕竟。关宁是她不愿意得罪的。

    这个面子不管是谁都不能给,但是他和关宁有着商业上的合作不说,关宁背后代表着庞大的军方势力,也是陈羽所不愿意得罪,甚至想要极力拉拢的,所以。他才会坐在马车愁得直皱眉头。

    回到家里,陈羽回到书房之后便命人请关宁过来。他这里一杯茶刚喝了两口,关宁便到了,她进来第一句话便是,“陈大人可真是好大地架子,本公主想见你一面竟是一难至斯,想来唏嘘呀!”

    陈羽抬头看了一眼在她身后走进来的郁巧巧,两人不由得相对苦笑,陈羽站起身来道:“公主赎罪,我这里实在是公务繁忙。呵呵,怠慢公主殿下了。勿怪勿怪!”

    关宁冷哼一声,也不等人让她。便自顾自的到一把椅子上坐下了,结果郁巧巧亲手捧上来的茶便放到了一边,口中说道:“谢谢郁姐姐了,只是这么一下午,我都喝了多少杯茶了,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陈羽闻言脸上一阵尴尬,不由得心中苦笑,心说这关宁还是和那晚自己在马车上见到的一样。行事如剑,逼得人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应对是好。郁巧巧偷眼瞧见陈羽地尴尬样儿。不由得转过身去偷偷地笑了起来,至于这件事会让陈羽如何作难,可不是她心里考虑的事儿,在她看来,能让自家主子这么吃瘪,这可是少见的事儿,怎会不值得一笑呢?

    关宁看见陈羽的脸色,不由得又是冷哼了一声,别人怕陈羽,她可不怕,先不说自己乃是皇上封的公主,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何况就算他敢对付自己,首先就会有自己父亲当年的那些手下大将们跳出来找他的儿保护自己的。

    再说了,他陈羽的小辫子可是还在自己手里攥着呢,朝廷大员却让家人去经商,私自买卖军马,这些罪过虽然都不可能撼动陈羽的地位,但是想必会让他很难堪,一下子就可以把他地名声给搞臭了。像陈羽这样已经坐到了那么高位置的人,名声对他们来说甚至比金钱啊什么地来得重要多了。在长安贵妇小姐们中间周游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是一个堂堂公主,对于这官场的一点儿心态,关宁可是知道地一清二楚。

    其实陈羽对关宁,说不上怕,或者说跟怕不怕的根本就没有关系,而是一种敬佩。关宁和她的母亲孤儿寡母的,在大将军去世之后竟然独立的撑起了一份诺大的生意,而且长安城中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们有这么大的生意,可见她并没有怎么利用自己在官场的庞大关系网。在这个女子几乎没有地位地时代,又怎么能让陈羽不肃然起敬呢。

    舍此之外嘛,关宁倾国倾城的相貌和那股子刀锋一样地犀利劲儿,让每一个男人都不会对她生了伤害之心,甚至于陈羽觉得,自己心中竟是隐隐然对她有些亲昵的感觉,觉得她这个脾气却与后世里那些泼辣的女孩有些相像,因此便拿她当个小妹妹一般的看待。

    当然了,这只能是存在于陈羽心里的一点想法,可是不敢跟这位公主殿下说的,一旦说出来,指不定她会说出什么让人招架不了的话呢。

    “你早就从衙门里回来了,当我不知道呢!什么公务繁忙,连个借口不会找,只怕不是公务繁忙,是去看自己的新宅子了吧?我一看你晾了我一下午,就知道你心里已经是知道我的来意了,既然如此,本公主也不愿意跟你废话了,你倒是老实说一句吧,能不能看在本公主的面子上,把那马小姐放了?”

    陈羽闻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公主殿下,这并不是我给不给您面子的事儿啊,马庆意图谋反,按照《大周律》,他判了腰斩之刑,他的家人里男的或处死或发配,女眷则是打入贱籍,发落到教坊司,这都是朝廷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又何况这都是皇上亲口下的旨意,你让我能怎么办呢?”

    “少废话,谁不知道这件事整个的都是你在操持,皇上不会连一个小女子的事儿都会过问吧?还不是你和戴小楼你们主持的,以你现在的地位,你说放了她谁敢说你什么?再说了,你敢说马叔叔一定参与造反,不过是大

    枝枯的事儿罢了。我又不是求你放了马叔叔,我也i叔叔是不是参与谋逆了,他都不可能被免罪的,但是马小姐这么一个弱女子,你总是有办法把她救出来的吧?”

    陈羽放下茶杯,苦恼地皱了皱眉头,说道:“公主殿下呀,您这可是为难死我了,我实在是没有这个权力呀!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冒着被大臣们弹劾的危险,为了您玉尺公主这份待朋友的深情厚谊而私自做主放了那马小姐,她还是贱籍呀!就连婚配的权力都没有,到时候她从教坊司出来也没有家了,您让她这一辈子怎么过?就算是您把她接过去府上住着,可是您将来也要嫁人呀,您能养她一辈子吗?再说了,这个例子一开,只怕我家门口立刻会被那些前来求情的人给堵上,您让我以后可怎么在朝堂上跟其他大臣们说话呢?我哪里还有脸说话呀!”

    关宁闻言,那脸蛋儿不由得就泛上来一抹嫣红,她啐了一口道:“我嫁不嫁人的,要你管!至于你说那什么不可开先例,那是你的事儿,本公主也管不着,我今天只是问你,到底帮不帮我?帮我,就把马小姐放了,我自然有安顿她的办法,不帮我,咱们就走着瞧!”

    陈羽闻言不由得失笑,心道这小妮子连威胁都用上了,他抬起头看向关宁,只见她撅着嘴儿等着一双明亮地眼睛看着自己。显然是在等着自己给她的答案呢。

    这是郁巧巧见气氛有些不对,便笑着走过去说道:“公主殿下,怎么说着说着倒急起来了,急可办不成事儿,您喝口茶,别急,我们家爷这不是也在帮您想着办法呢嘛!”

    关宁冷哼一声,然后声音温柔下来说了一句。“那好,我就听郁姐姐一句,等着他的办法。”

    陈羽闻言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鼻子,他听这语气,怎么越来越像是一个小妹妹在跟自己哥哥赌气呢,而那马小姐。倒好像是一件这小妹妹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好东西了,所以这小妹妹才逼着自己哥哥帮她想办法。想到办法自然是亲哥哥,想不到办法,那可要找你的碴儿了。

    陈羽看了看她红艳艳的脸蛋儿,又看了看那放在桌子上一口没动的茶水,脑筋便立时开动起来,不过却并不是在帮关宁想救出马丹枫的办法,他是在想,这小丫头怎么脸越来越红了,按说现在她正生自己地气呢。倒是脸红个什么劲儿啊。不过转念一想,一个说不清怎么想起来的念头一下子窜了出来。让陈羽的心不由得砰的一声,猛地跳了一下子。

    他想。这丫头刚才说喝了一下午的茶了,现在脸红,不会是被尿给憋坏了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陈羽的心里就激灵地一下子,顿时有一种犯罪的禁忌感让他心里痒痒得难受,他装作喝茶端起茶杯来浅浅喝了一口,偷眼看去,只见那关宁石榴裙下的两条大腿果然时不时微不可查的夹紧一下。而她的手,好像微微有些颤抖。

    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陈羽的心跳一下子更快了,不知怎么就在心里想象起关宁离开自己这里回到家之后急急地跑向茅厕的样子,顿时便不由得有一股压抑不住的笑意从脸上升起,虽然他借那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脸,但是很快,他那端着茶杯地手也不免跟着颤抖起来。

    郁巧巧和关宁很快便注意到了陈羽的异样,关宁见状顿时冷哼一声,问道:“你笑什么,想到办法了?”

    陈羽放下茶杯,此时看关宁便真地觉得她像是一个招人疼的小妹妹一样,居然到自己家那么长时间,都不晓得让郁巧巧带自己去方便一下,现在居然被尿给憋成了这样,真真地可爱极了。

    陈羽招招手让郁巧巧过来,郁巧巧一脸诧异的走过去,陈羽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郁巧巧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就转身往关宁看过来,正看得关宁浑身不自在的时候,郁巧巧先是掩着小嘴笑了起来,然后她才一边笑着一边向关宁走过来,好不容易止住笑容附在关宁身边小声说道:“我们家爷刚才骂我呢,他说,他说让我先带公主殿下去如厕,等咱们回来,再听他的办法。”

    郁巧巧一行说一行笑,说完了那笑倒也慢慢停下了,看向关宁时,发现她的脸蛋儿已经红得好似窗外的晚霞一般了,便连耳根都已然烧透。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啊”的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羞得浑身打颤。

    陈羽正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地时候,关宁突然松开了手,在桌子上啪的拍了一巴掌,双目紧紧地瞪着陈羽,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姓陈地,你听着,今天你给我想出办法来则罢,要是想不出来,本公主生吃了你!”

    说完了,她一跺脚,拉着郁巧巧的手飞快地打开门出去了。

    陈羽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背上手,摇着头笑了笑,要说这还真是一件相当丢面子的事儿,即便是男子被人看破只怕都会尴尬得恼羞成怒,又何况是一个女孩儿被自己一个男人看破呢。不过,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陈羽却还是把这件事揭出来了,他想,或许是自己潜意识里很想看到她害羞地无地自容的样子吧。

    至于那救马小姐的事儿,与这个相比倒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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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四二 爷傍的就是头牌(上)作者:英年早肥

平康里,教坊司。

    天擦黑的时候,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了门口,那站在门口迎客的龟奴忙巴巴的跑上来,他见那高大威猛的下人在车辕下放了随车的小凳子,伺候着主子下车,又一看刁子温那姿势,再看看这马车,便马上判断了出来,这是一个现如今有些落魄的人,不过一切都还勉为其难的力争保持着自己以往奢华的生活。

    看见了下车的陈羽一身八成新的水蓝绸袍,脚底下蹬的是长安城里最常见的瑞福临号卖的薄底快靴,那龟奴心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要说这位少爷长的倒是一副好英俊相貌,而且看这家下人的规矩,以前该是大家,只可惜,现在已经没落了。

    那龟奴一边忙着上来给陈羽请安,一边在心里已经给陈羽下了定义,他心里料定,这个人的消费水平最多不超过一晚上三十两银子,再多了,只怕这位爷就要出丑了。

    “爷,您里面请,咱们教坊司别的不敢说,官小姐官太太可是一把一把的,包您过瘾!”

    那龟奴说的时候后面几个字还拉着长腔,他嗓子又好,那声音飘飘悠悠的就传遍了半个街,不过这入了夜的平康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龟奴们的请客声,因此也没人在意这个,只有在陈羽身后从车里钻出来的关宁,听得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了那龟奴一眼。

    下午地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羞得脸上快要没有知觉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竟然和陈羽一块儿嫖妓喝花酒来了,还是不由得脸上烫热。

    说起来这全是陈羽的主意,下午关宁如厕回来,便再也不肯去见陈羽了,躲在自己喝了一下午茶的前厅,却让郁巧巧去问个话儿。问陈羽到底肯不肯帮忙放了马家大小姐马丹枫,郁巧巧回来便把陈羽的原话儿一字不差的说给了关宁,“要想让我假公济私放了马小姐,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我愿意出一个办法给你,或许能把她从教坊司救出来。不过要全看你的本事了。”

    关宁忙问是什么主意,郁巧巧却两手一摊,“爷又没说,我当然不知道了,您要是想知道,还是自己去问我们老爷去吧。他在书房等着您呢。”

    到教坊司来的一路上,关宁都在嘟着小嘴儿生陈羽地气,心想这个坏蛋不会是故意要出自己的丑吧?这下子完了,一个女孩儿,这么羞人的事儿居然被人看破。以后在他面前都会抬不起头来了。不过她又想,为了好姐妹。值了。

    确实是值了,关宁恨恨地撅着嘴儿去书房见陈羽时。陈羽施施然地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虽然我不可以做主放了她,但是她现在人已经在教坊司了,你完全可以拿着钱去把她买过来嘛,这个不过是花点钱的事儿,相信公主殿下不会缺那几个钱吧?”

    关宁闻言就是一声冷哼,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教坊司她去了好几次了。扮作一个偏偏佳公子的模样,银子也不知道砸了多少进去。却连马丹枫的面儿都没见到——这个时候,一大批官小姐官太太打入教坊司,正是那里最牛气地时候,可不是简单的砸点银子就能如愿的——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来纠缠陈羽帮着她救人呢。

    最后,关宁把这个情况一说,生拉硬拽的要陈羽帮他去把人赎出来,银子她负责出。陈羽实在是拗她不过,加上确实很想帮这个小妹妹似的女孩一点儿忙,便只好答应了,却是下了心思改扮了一番,保证让谁都认不出自己的身份来,这才与扮作了自己书童跟班儿的关宁一起,坐着家里最破旧的一辆马车,往平康里教坊司来了。

    教坊司要按说也是国家的衙门,它隶属于礼部,承担着教谕百姓的责任,它地主官为正九品的奉銮,下设左右韶舞,左右司乐,都是从九品,这些官职都由乐户充任。不过,朝廷上下乃至市井百姓,却几乎没有人把它看做一个衙门,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其实就是一家大规模地妓院。

    与其它妓院不同的是,这里随便拉一个老妈子出来,都有可能是曾经养尊处优地官太太,而这里的妓女,则几乎都是出身官宦人家小姐或者姨太太,只不过后来家里犯了事,被打入贱籍,才来到了教坊司。

    当然,按照大周律对教坊司权力和职责的规定,这里是一个教化百姓乐舞的地方,甚至于,奉銮的銮,左右韶舞的韶,都是极为高雅华贵的字眼,因此,这里的女人可以陪酒,可以供奉歌舞,但是,不许卖身子。

    可是,这些规定也只好拿来做做面子罢了,事实上,教坊司几乎是整个长安城平康里所有妓院勾栏中最黑暗地一处所在,只要是进了这里,哪管你是丫鬟,是官小姐,还是官太太,都要先脱几层皮再说。

    除了那些被认为可以卖出大钱来,甚至捧一捧就有可以成为当红头牌的清倌儿之外,其她地女子到了这里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七天七夜仿佛没有休止一般的强奸。几乎每一个龟奴,下人,都有权力和义务对刚来的那些倔强不听话的女人强奸几遍。

    等到那些出身高贵的女人们听话了,老实了,就可以接客了。当然,按照朝廷的规定,凡是朝廷官员到这里来喝酒,欣赏歌舞,都是不必给这些妓女们钱的,因为她们是贱籍,把她们打入教坊司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些官员们提供一些娱乐。而事实上,这里的花销却往往是整个平康里最贵的。

    不为别的,单是想一想,只要你拿出几十两银子来,以前那些连见一面都是妄想的官太太,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们就都要躺在你身下婉转呻吟,口口声声称你为爷,这该是多么大的刺激,这该有多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发

    经上所说,人之初性本善,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里,埋藏着无尽的黑暗和欲望。

    而事实上,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对于这种凌辱高贵女子的快意,一直是十分偏爱的,为此多掏点银子,几乎就是不必衡量的一件事。当然了,这些银子尽数归了教坊司,除了那些奉銮韶舞们会贪墨一点之外,是要上交礼部的,而那些出卖皮肉色相的女人们,却什么都得不到——一个打入了贱籍的女子,连猪狗都不如,要钱做什么?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关宁以前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儿的,但是当她的闺中好友马丹枫被打入教坊司之后,她找人来了解了这些情况,忍不住毛骨悚然。或明或暗的,关宁跟很多人打了招呼,也使了不少银子,因此,马丹枫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受到什么过分的虐待,当然了,给些残羹冷饭吃,省得你整天一副贵小姐的模样,这是很正常的,对教坊司来说,这根本就算不得虐待。

    那龟奴是什么人?他干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活计,此时一看车上下来一个小厮,长得那叫一个清秀,不由得就看了陈羽一眼,心说没想到这破落的公子哥,身边倒有一个好人儿,只怕满长安也挑不出几个这么俊美的兔儿爷。

    当下他心里对陈羽的评价不由得略微的往上抬了那么一点儿。点头哈腰地说道:“这位公子爷看上去面生,您是第一次到我们教坊司来吧?您放心,来一回,您就知道我们这里地好了,呵呵,爷您贵姓?”

    没等陈羽开口,旁边的马夫刁子温冷冷地说道:“陈。”

    龟奴吃惊地看了刁子温一眼,刚才他没有注意到这个马夫。现在一看,只看这人的架势就觉得他不是等闲人物,再看那身量板儿,再看那威势,便越发觉得不简单,心想这样人给这位公子爷当马夫。看来这位爷说不定还会是有些来头呢。

    要说几千年来最善于对一个陌生人做出直观评估的,只怕就是吃妓院这道饭的人,尤其是负责拉客的龟奴和负责看客支人的老鸨儿,所以,那龟奴做这些事儿实在是只不过下意识的一想就全清楚了,脑子里转动着这些那些地念头,全然不影响他待客的热情。

    “陈家公子爷一位,程姑娘见客喽……”

    陈羽知道,在一般勾栏院里,一个龟奴总会有几个与他相熟或者说关系好的姑娘。龟奴们在门口接了客,总会优先介绍给那几个与自己相熟的姑娘。当然了,作为回报。那姑娘会私下里给他点好处,比如有用不着的旧首饰,穿不起了的旧衣服等等,甚至有些还会给点儿散钱让他们买酒吃。不过,陈羽忍不住琢磨,这里可是教坊司啊,这里地姑娘们手里可是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来收买龟奴帮自己拉客呢?

    不过陈羽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来现如今的教坊司,其实在经营上已经和一般的妓院没什么区别了。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是官办的,明面上的收入,是要上缴礼部充作礼部办公经费的,而一般的妓院所有的收入,则是直接就进了老鸨儿的腰包了。

    这样一来,陈羽心里就坦然了,既然和一般地妓院没什么区别了,那就把自己当个嫖客就是了,没必要时刻把自己是一个朝廷大员的事儿挂在心里了。

    龟奴亮亮地一嗓子喊完了,把陈羽和关宁两个让进去,当下就见一个姑娘袅袅挪挪的迎上来,脸上挂着妩媚地笑意,口中腻腻的说道:“哎,这位公子爷少见呀,陈公子是吧?就让奴家伺候您吧。”

    陈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偷眼看跟在身侧的关宁,只见她紧紧地绷着脸儿,陈羽不由得想到,以前关宁想把那马小姐赎出去,不知道是自己来的,还是派人来的,要是像今天这样自己改扮了男装来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应付眼前这场面的,想想倒是该有些意思。

    当下陈羽大马金刀地往大堂里椅子上一坐,关宁便只好站到了他身后,这时那程姑娘提了提裙子,一歪身子便捱在陈羽的大腿上,腻腻地问道:“怎么,公子爷不吱声,难道是嫌弃奴家?”

    陈羽笑了笑,还没等开口,一个老鸨儿便扭着腰笑着走过来,一行走还一行说道:“哎呦,这位公子爷,您这是第一回到我们这儿来,不知道我们程姑娘的活计吧还?”

    她走到陈羽身前,笑着说道:“咱们程姑娘要说那可是正儿八经大家子出身,到了我们教坊司之后啊,那活儿练得比谁都好,您放心的受用去吧!”

    陈羽闻言笑了笑,心说这教坊司的老鸨儿也知道自己的姑娘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她们进来以前那高贵的身份,因此自然要撩拨一番,又怕陈羽是个老客,所以还要加些功夫话儿在里面,这一番话说出来可真是滴水不漏,便叫你花丛老手也要心里痒痒才是。

    只不过陈羽以前跟孙筑一块儿逛妓院的时候可是听他说过,这教坊司里的姑娘并不全是罪官的家眷,毕竟不可能每年都有那么些犯官家的姨太太小姐之类发落到这里来,像今年这么大的政治变动,则更是少见,所以,这教坊司也和其他一般妓院一样,要到民间去买年幼的小女孩回来,从小培养。从这一点上说,这教坊司和普通妓院还真是一模一样。

    所以,尽管教坊司里的姑娘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不起那些小菊仙小凤仙一样的花名,而是都叫什么程姑娘、李姑娘的,用来彰显出身的不同,陈羽却不怎么相信。他笑了笑伸出手去,在那叫程姑娘的大腿上轻轻地来回摸着,眼睛却看着那老鸨儿问道:“听说,最近可是发落来不少的官宦小姐,所以,爷特地来尝尝鲜。有那么一个,叫什么来着,据说是

    名的大家闺秀,好像是,姓马,对,姓马,叫马什么”

    陈羽一边悠然自得的在那程姑娘的大腿上揉来揉去,一边做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那程姑娘伸手一把把他的手拨开,乜着眼儿笑道:“马丹枫是吧?我的爷,人家那可是头牌,兵部右侍郎家的小姐呀,兵部右侍郎,那是多大的官儿,多少年遇不见一个呢,何况,人家还是没开苞的清倌人,您倒是真敢想啊!”

    “清倌儿?头牌?哈哈,没错,爷傍的就是头牌!”陈羽扫了扫衣裳站起来,双手往身后一背,走过去凑到那老鸨儿的身侧,伸出手来往那鸨儿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做足了戏码的像是一个好色的嫖客,说道:“我说姐姐,怎么着,给我叫出来吧?得要多少银子你撂个话儿,爷别的没有,银子,跟他妈尿似的,一泡一泡的,撒不完哪!”

    那鸨儿一个半喜半嗔的媚眼儿飘过来,一伸手把陈羽的手拨开了,双手抱胸地笑道:“哎呦,我说这位爷呀,您这可让姐姐我为难了不是?姐姐我不想赚钱吗?可人家马小姐虽然是身在贱籍,好歹也曾是一部侍郎家的小姐,哪里能说卖身就卖身呢,这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她要是不愿意,凭你拿多少钱来,也不过就是喝个酒儿,弹弹琴罢了。而且呀,那马小姐这几天身子不大好。不愿意见客,依姐姐看哪,您就担待着点儿,就让咱们程姑娘先伺候着您还不成?”

    陈羽闻言撇嘴一笑,“姐姐,你又哄我了不是?据我所知,就马丹枫地那小脾气,你要想制服她。让她乖乖的见客,可还得再等几天吧?我可是听说,那马小姐的脾气,可是刚烈的很哪,怎么着,不用我帮帮忙?爷别的不行。收拾女人,一句话的事儿。”

    关宁皱着眉头看着陈羽扮相十足的与那老鸨儿拉来扯去,不由恨恨地想,这个家伙刚才看上去还不是这样呢,怎么这会子一到这肮脏的地方,就变得那么色了,十足地一副坏痞子模样。

    她心里虽然也知道,陈羽这是不敢亮出身份,怕御史们弹劾他,所以只能扮作一个普通的嫖客来帮自己赎人。但是她心里就是偏偏的不去碰这些陈羽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只是一个劲儿的把陈羽往坏里寻思:哼。这个坏蛋,一定是经常来这种地方。看那做派,看那说话,多熟练!

    女孩儿乃是世上最最奇怪的动物,尤其那心思,端地是让人无法捉摸,便比如现在,她心里给陈羽打上了一个坏人的标签,那么陈羽做的一切就都是坏蛋所为了。比如说,如果他陈羽是个正人君子。那杏儿、郁巧巧等人怎么会到了他家里?此时她却全然忘了,当初听说陈羽十万两银子把郁巧巧赎走的时候,还赞了一句好气魄呢。

    这人哪,什么事儿到了与自己利害攸关的时候,心思就全变了。

    这时,那老鸨儿只听陈羽说话,就知道是个老手,一般二般的话根本就应付不过去,当下她见没个推脱处,便往陈羽的小跟班关宁这儿一瞧,见她嘟着嘴儿显是不知道生谁的气呢,便顿时计上心来,笑着说道:“哎呦呦,瞧瞧,瞧瞧,这位哥儿可真叫一个俊哪,难得怎么生得这么美一副模样,还不知道陈少爷该多疼你呢!”

    要按说这男扮女装一般是骗不过经验丰富的老鸨儿去的,男人和女人地不同,装扮一下虽然可以隐藏起来绝大多数,但是一个小动作,一个眼神儿,就可以把真相透露出来了,而老鸨儿整天做的就是研究人地功夫,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一来这教坊司虽然到处挂着灯笼,屋子里甚是明亮,但到底不如白日,而且,那关宁倒像是扮惯了男子似的,虽然在发狠生气,但是那架势动作却还没有走样儿,就连那最显眼地喉结,都愣是被她巧妙的用衣服领子给遮住了,是以这老鸨儿才没瞧出来自己夸的这俊美公子哥儿竟是一个女孩儿。

    但是这句话却把关宁给惹恼了,她是何等的机灵,这话音一听,便明白这老鸨儿竟是把自己当作陈羽的男宠了,她堂堂公主,何曾受过这等侮辱,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好像是要马上就要发作出来,陈羽一看不对,便忙走过来一步,挡在了老鸨儿和关宁的中间,笑着说道:“这事儿扯不上他,今儿带他来,只是让他见识见识,看看人家是怎么伺候爷的。”

    说完了,陈羽还转身笑着拉起关宁的小手来,握在手里轻轻地捏了捏,关宁顿时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恨不得一口吃了陈羽,但是陈羽不住地给她打眼色,她只好恨恨地一把把手抽出来,扭过了脸儿去。

    这时那老鸨儿已经过来了,她仔细一看便明白了,敢情这是个雏儿,又仔细一看,她不由得笑了,“哎呦呦,这不是前几天来过几次那位宁公子嘛,怎么着,原来您是奉了陈公子的旨意不成?”

    陈羽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坏了,关宁以前来过几次要赎人没能赎走,现在自己带着她又来,这下子人家知道你铁了心要买走马家小姐,那才真是要卖了力气地拿搪儿呢,看来今天是少不得要出大血了,不过好歹这银子是由关宁来付,自己也没什么可心疼的。

    他索性不再客气,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姐姐真是好记性,我前几天是差他来过两次,当时姐姐没给面子不是嘛。怎么着,我说姐姐,今儿咱也别废话了,你实打实的说一句,多少银子能把马小姐赎走!”

    陈羽的话音刚落,就听楼上咣当一声,门开了,一个女孩子疯一样跑出来,“你们不要脸,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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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 章一四二 爷傍的就是头牌(下)作者:英年早肥

陈羽等人一起抬头望三楼看,只见一个打扮的极为妩媚,却偏偏仍然显出一份雍容华贵气的年轻女子蹬蹬地往回型的走廊一边跑,那房间里追出来几个贵公子模样的人,甚至有人手里还拿着酒壶,在嘻嘻哈哈地追她。

    关宁一看就忍不住怒火中烧,这从屋里跑出来的女孩子,正是她的闺中好友马丹枫。就在昨天,她刚刚拿出了三千两银子,一再的叮嘱教坊司左韶舞钱萱儿,这些天先不要逼着马丹枫接客,可是现在看来,那钱萱虽然接了钱,但是根本就没把她对自己的承诺当回事儿,马丹枫还是给人陪酒去了,怎能不让她心中愤恨不已呢。

    陈羽悄悄地扭脸看了看关宁,便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来这个被人追的在走廊上来回跑的姑娘,就是兵部右侍郎马庆的女儿马丹枫了,而自己今晚要救得人,就是她。

    当下陈羽左右看了看,这里的人不管是妓女还是嫖客或者是老鸨儿,要么根本就当没看见这回事儿,要么就干脆抱着肩部看戏,等着看这几个贵公子怎么把马丹枫弄回屋里去,看来还真是见怪不怪了。

    他伸手摸起关宁的小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等到关宁转过头来看他时,陈羽冲她笑了笑,示意不用担心,看我的。

    关宁本来还怒气填胸呢。吃他拿出了小手之后,不由得心里一紧,又一看他那自以为很迷人地微笑,便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把手抽回来把脸儿扭开了,但是心里却是不争气地噗通噗通地紧着跳了几下,一下子那小脸儿便染上了两抹酡红。不过这样一来,她心里的怒气倒是真的不见了。本来想要发作的冲动,也被陈羽这一拍给拍没了。

    这时就见陈羽笑着走到楼下,仰起头来笑着往上瞧,“马小姐,马小姐!”

    马丹枫被三个纨绔公子给堵住了,只能手抓着栏杆不放手。恰好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楼下有人喊她,挣扎不开之下,便不由得低下头一瞧,只见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子正仰起脸来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一副无所谓的笑容。

    一时间马丹枫看得愣了愣,只是下意识的抓紧栏杆,让那几个小子不能得逞,这时就听楼下那人说道:“你是马老将军的女儿,没练过武功。好歹也见过吧?这楼有三层,你敢不敢往下跳?”

    马丹枫傻傻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至少她知道。这人看打扮不是教坊司地人,很有可能是到这里来找乐子的。听到了他的话,马丹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挣扎了一下,一把推开那个离自己最近的人,嘴中骂道:“你们要不要脸?滚开!你们再这样,我跳下去了啊!”

    那人吃她一把推开了,本来心中着恼呢。一听这话却又不由得乐了,指着楼下道:“你跳啊。跳啊,你前脚跳下去本少爷我后脚就跟着你跳!”

    马丹枫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恨恨地瞪了几个纨绔子弟一眼,只见他们脸上都挂着那不要脸的笑嘻嘻地笑容,好像是算准了自己根本就不敢跳,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她不由得扭过脸儿来往下看了看。

    “你跳不跳,不跳就回去陪大爷喝酒去!咱们可说好了,你光倒酒可不行,得嘴儿对嘴儿的喂我。”一个纨绔子弟说道,说着他和他的几个同伴便一起哈哈地笑了起来。

    马丹枫不理他们,低下头看着楼下笑容满面的那个人,只听他说道:“跳吧,哥哥我接着你,摔不着你!下来!”

    说着,陈羽还冲她招手,马丹枫回身看了那几个纨绔子弟一眼,狠了狠心一闭眼就真的翻过栏杆跳了下来。

    看着她跳下来了,陈羽赶紧把身子侧后仰着,双手恰好的揽住了她的小蛮腰,以自己的后背做垫子,一下子两人就搂在一起摔到了地上。

    马丹枫没事儿,陈羽这一下可被砸得不轻,不过也只是有些酸痛罢了,他躺在地上,笑着看趴在自己怀里的马丹枫。马丹枫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真地没事儿,只不过正趴在那男子的怀里呢,而且,他正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便不由得脸儿一红,赶紧挣扎着爬起来,抬头往楼上看了看,气急了骂道:“姑奶奶跳下来了,有种你们跳啊!怎么着,不敢了?到了这会儿又变孙子了?”

    陈羽一边拍打着衣服站起来一边忍不住笑了,这马小姐在家里肯定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可是在这里呆了这才多少天,居然就学会骂人了,而且还骂的有点意思。不过陈羽也想到,有可能她地父亲那位马将军是个粗人,马小姐这么好的骂口儿是在家里跟他父亲学会的也说不定。

    这时楼上的那几个纨绔公子看傻了眼,要让他们跳,他们可还真是没那个胆子,其中一个只好充面子地指着马丹枫骂道:“小娘皮,以为本少爷拿你没办法是不是?以为你跳下去就能跑了?告诉你,少爷我花了钱,你就算是摔断了腿,也得嘴儿对嘴儿的喂爷们儿喝酒!”

    说完了他招呼一声道:“走,咱们下去!”

    说着,他们一帮人五六个人蹬蹬的顺着木制楼梯下来了。这个时候,陈羽却一把把马丹枫抱了起来,马丹枫啊的一声,还没等她下意识的挣扎呢,陈羽竟然轻轻咬着她地耳朵小声道:“别害怕,看哥哥我怎么帮你收拾这帮孙子。”

    马丹枫只觉得耳根子还有颈后一阵的痒痒,便忍不住地在陈羽胸口蹭了蹭,看起来就好像是往陈羽怀里扎一样,不过这样一来,一时之间她倒好像是忘了自己刚进教坊司时发的誓言了:宁肯死,也决不让任何男人碰自己一下!

    陈羽抱着马丹枫走过来,惬意的坐到椅子上,把马丹枫横着一放,正好偎在自己怀里,她抬起头来看了陈羽一眼,只见他脸上还是那抹拿眼前一切不当回事的笑容,便不由得心里噗通一下,试了几次还是没有说服自己从他怀里起来,甚至连一点装模作样的挣扎都没有,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乖乖的蜷缩在陈羽怀里。

    此时老鸨儿和那程姑娘,还有关宁,都已经看傻了眼了。尤其是关宁,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能相信地样子看着陈羽接住了真的跳下了楼来的马丹枫,然后还浑不当回事似的把马丹枫抱在怀里,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

    帮纨绔公子下来,而一直性格刚烈的马丹枫这块爆碳这么任他抱着,脸上还挂着羞答答的笑意,一脸怪异的表情看着陈羽,看那样子,就好像是这丫头一眼就喜欢上了陈羽似的。

    那马丹枫舒服地躺在陈羽腿上,身子偎在他怀里,刚才那股子紧张、害怕、万念俱灰,都一下子不见了,好像是陈羽的那个笑容能给人莫大的信心似的。她在陈羽怀里四周看了看,正在这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女扮男装的关宁,顿时愣了愣,然后脸蛋儿一下子猛地烧红了起来,挣扎着就要从陈羽的怀里起来。

    恰好那几个纨绔公子从楼上下来了,当先一个开口骂道:“我说那孙子,你他妈你抱着的是谁你知道吗你,给我放开她!今儿晚上他是大爷的人!”

    陈羽笑着看着那些人,揽住马丹枫腰肢的胳膊加了把力气,马丹枫虽然挣扎着把身子翻过来了,却还是没能从陈羽的腿上下去。她好像是听到自己的好朋友马丹枫心里正在嘲笑自己似的,羞得脸上都没了知觉,只是一个劲儿的要从陈羽的怀里出去。

    陈羽见她毫不配合的挣扎不已,便不由得看也不看,甩手往她屁股上啪第一声打了一巴掌,打得马丹枫呀地叫了一声,全身的力气好像被这一巴掌给打跑了似的,身子一下子就一动不动了。只好咬着牙把自己烫热地脸蛋儿深深地埋进了陈羽的怀里,那身子酥酥软软的,便犹如瘫成了一团泥一般。

    “说你呢,小子,没听见大爷说话吗?放开她!”五六个人下来之后紧紧地把坐在椅子上的陈羽围在了中央,纷纷地瞪着眼指着陈羽骂道。

    陈羽笑了笑,然后脸上突然做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那帮人一看楞住了。只见陈羽的鼻孔张了张,“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然后一脸释然的揉了揉鼻子道:“哎呀,舒服,他娘地,憋了半天了。”

    被陈羽的喷嚏喷了一身的那人先是一闪。然后楞楞地看着陈羽,想来他还没见过敢这么在自己面前嚣张自如的人呢,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了,不由得叉腰骂道:“嗨,这个孙子,你他妈耍你大爷呢!”

    陈羽就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又伸手往马丹枫虽稚嫩但不失丰满娇嫩的屁股上啪地拍了一巴掌,“宝贝儿,起来。哥哥耍猴给你看!”

    马丹枫嘤咛一声羞得脸蛋儿通红地从陈羽身上起来,想要跑过去找关宁。但是这帮人紧紧地围着陈羽,她根本出不去。便又不由得看向了陈羽。

    陈羽见状一笑,二流子一样伸手蹭了蹭鼻子,别地他未必精擅,但是这个打花架嘛,他可从来都没怵过,当年小杏和郁巧巧就是他打架打回来的。

    而且,下午答应了陪着关宁到教坊司来赎回马丹枫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现如今乃是一部尚书的当朝大员,总不好再跑去教坊司逛妓院吧。传出去这名声多不好啊,就算是逛妓院喝花酒,也只能去教坊司之外的其他勾栏,不能到这里来的,毕竟这里乃是礼部的治下,自己到这里来喝酒,教坊司定然不敢收钱,那可就显得有点无耻了。

    再说了,这里现在正刚刚的发落来一大批罪官家眷,这些人正是自己给判罪弄来地,现在自己再来这里,便是自己没干什么事儿,在市井间也能给传成了是自己这个主审官来嫖自己亲手打入贱籍的这帮官太太官小姐了。那样说出去,自己可就成畜生了,虽然陈羽觉得,其实到这里来做一回畜生也蛮爽地,比如刚才拍马丹枫屁股那两下,便觉得挺刺激的,心里也是一阵地得意舒爽,但是好歹自己还是得要点面子的,于是便只能扮作一个普通嫖客跟人打架了。

    而且还有一点,自己是来帮关宁赎走马甲大小姐马丹枫的,而她的父亲却是自己给弄进死牢的,就连她,也是自己判成打入贱籍的,这马丹枫要是知道自己叫陈羽,还不得生吃了自己,甚至激起性子来,只怕连坚决不让自己赎她的事儿都能办的出来。

    陈羽撩起袍子往裤腰里一塞,撸了撸袖子,一脸欠揍地表情笑着看着那当先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人,同时把马丹枫护在身后,把她摁在了椅子上坐下。

    那人一看陈羽地表情,便不由得气的差点跳起来,他们哥儿几个嫖遍了长安城大小的勾栏,何曾被人这么瞧不起过,当下那人大声道:“看样子你他妈是特意来找茬儿的,兄弟们,给我打这孙子!”

    被陈羽护在身后的马丹枫闻言顿时捏住了陈羽的衣角,有点害怕地缩在陈羽身后,而被挡在人群外的关宁一看要打起来了,也顿时有点担心,她不只是担心马丹枫,主要是有些担心陈羽,虽然她自己也解释不清自己怎么会担心起这个恨不得他赶紧死了的混蛋,但是那股子担心却是实打实的,揪紧了人的心肝儿。

    众人呼喝一声就要冲上去与陈羽开战,一脸紧张的关宁却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顿时大喊道:“住手,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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